福建妇产科医师一审获罪

　　2012年1月至2017年12月，整整六年煎熬，福建妇产科医生李建雪等来一份一审有罪的判决。

　　李建雪曾是福州长乐市医院（现长乐区医院）妇产科医生，产妇陈某六年前在她值班时段死亡。12月4日，一审法院对李建雪作出“犯医疗事故罪”判决。李建雪不服判决，提出上诉。

　　据李建雪向红星新闻介绍，6年时间过去，她一共经历了1次居住地监视、两家法院、3次庭前会议、4次取保候审、5次延期审理。李建雪等来了一审结果，还是成了那个“获罪”医生。

　　突如其来的产后大出血

　　2015年两会前夕，健康时报记者曾采访李建雪案辩护律师、中国医师协会法律事务部主任邓利强。近三年时间里，李建雪经历悲喜反复，案件审理颇费周折。

　　28岁陈某怀孕39周多，2011年12月29日是她的预产期。她来到长乐市医院分娩，这是一家二级甲等医院。12月28日下午3时，陈某办理入院手续待产，但其之前产检并未在该院完成，入院未向医院提供之前检查档案。医院把她安排在妇产科三楼1号病床。

　　当天值班产科医生吴某，上班时间为28日上午8时至29日8时。医院实施首诊医生负责制，即病人的化验等检查结果，由首诊医生负责跟踪，新入院病人在换班阶段需要重点交接。

　　29日上午，陈某入院做了血常规、尿常规、心电图等检查。吴某实际下班时间是29日10时30分前后，下班时陈某各项化验结果尚未作出。她没有交代接班医生代为跟踪查看。整个妇产科都把陈某视作“一般病人”。

　　此后，陈某化验报告提示存在子痫前期重度、低蛋白血症。但吴某未交待接班医生代查看化验单，医院一直未发现异常。

　　做完检查后，陈某离院再次回家直到31日下午两点，因腹部疼痛返院待产。李建雪是31日~1日一线医生，31日上午8点到岗，她将整整工作24小时。

　　12月31日21时24分，陈顺产一3.5公斤健康女婴，产后出现阴道出血量偏多，接生助产士沈某给陈某含了一粒促宫缩的卡孕栓，另一粒塞在阴道后穹隆处。

　　“这是我首次见到陈某。”21 时37分，一线值班医生李建雪接产房电话前往处理，此时李建雪见到吴某给陈某开的化验报告，检查发现宫缩欠佳，注射药液后宫缩好转，但阴道仍有活动性出血。李建雪口头医嘱“做一级护理、心电监护”等。她要求执行持续吸氧、急查血常规、凝血四项、备血、按摩子宫等程序，并通知二线医生王某到场抢救。

　　“还不错”的抢救

　　二线医生王某赶到产房时，一路静脉输液已建立。她翻看陈某病历，找不到分娩前化验报告。她一边指挥抢救，一边让人去电脑里调报告。王某发现，入院后的化验指标“存在异常”。

　　手术实施1小时后在23时左右完成。王某目测推算，过去两个小时出血量约1500毫升。22时47分和次日凌晨0时8分，检验科医生李某分两次各发血400ml。

　　凌晨2时20分左右，输血结束并补液近4000ml，李建雪交待值班护士“陈产后大出血是重病人，需一级护理”，然后李建雪回值班室。相关证词信息显示，这是一次“还不错”的抢救。

　　2时35分，陈某婶婶进产房见陈某全身颤抖喊冷，告知在场护士，但并未引起护士重视。2 时45分，患者出现烦躁、面色苍白，脉搏、呼吸、血压、血氧出现异常，休克指数1.532。

　　当时李建雪还在值班室，当值护士以为是寒战所致仅给予吸氧处理，并未向李汇报。3时20分，患者出现谵妄，护士通知李建雪赶到后觉得陈有生命危险，立刻通知二线医生王某。3时29分，王医生赶到病房通知三线医生陈某赶到病房会诊组织抢救。3时40分，患者脉搏消失，4时30分宣告死亡。监护仪上一条心波直线出现，心脏没再跳起来。

　　事后，两名医生被愤怒的家属堵在值班室不敢作声，最后被赶来的市领导“解救”。

　　一审获罪的妇产科医生

　　2012年5月9日、9月20日，福州市医学会与福建省医学会分别出具《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书》，均认定本病例属于一级甲等医疗事故，医方负主要责任。

　　各方共识为：医方对病情观察不仔细，产后出血量估计不足、处理不到位、抢救措施不力，与患者死亡存在因果关系。

　　因未对死者尸检，陈某死因至今不明。福州市医学会7名鉴定专家认为，患者死于产后出血性休克或伴急性肺动脉血栓栓塞可能性大。福建省医学会的7名鉴定专家则认为，陈芬存在子痫前期重度、低蛋白血症，与宫缩乏力导致产后出血有一定关系。

　　2013年1月17日，长乐市医院从院长到护士共14人被长乐市卫生局处理；1月23日，李建雪被吊销医师执业资格，开除党籍；9月29日，长乐市公安局侦查终结，以犯罪嫌疑人吴某、王某、李建雪三人涉嫌医疗事故罪向长乐市人民检察院移送起诉。

　　2014年10月16日，李建雪被单独提起公诉。2015年10月13日，此案改变管辖为仓山区人民法院审理并在去年2月16日~17日开庭。

　　仓山区人民检察院起诉称，被告人李建雪行为触犯《刑法》第三百三十五条，应当以医疗事故罪追究其刑事责任。仓山区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李建雪诊治行为与产妇死亡结果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鉴于长乐市医院管理存重大疏漏，产妇的死是长乐市医院多名医生不当行为所致，被告人李建雪犯罪情节轻微。

　　12月4日，仓山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李建雪犯医疗事故罪，免予刑事处罚。

　　中国医师协会妇产科医师分会7名专家指出，产后出血是全球孕产妇死亡首要原因，医疗界经长期努力仍不能杜绝，陈某不良结局非目前医疗技术所能够完全避免。去年5月，世卫组织发布《2017世界卫生报告》也指出，2015年全球每天约有830名女性因孕期或产期并发症死亡，其中严重的大出血占比1/4。

　　中国卫生法学会会员吴俊观点认为，医疗事故罪认定要看主观要件，该罪要求行为人主观上存在重大过失而不是一般过失，临床医疗活动本身具有特殊的导致人身伤亡的危险性，医务人员稍有不慎即会发生不幸后果，如果把一般过失确定为犯罪，医务人员无疑会人人自危。

　　参考资料：

　　①《被判犯医疗事故罪的妇产科医生：我可能经验不足，但我尽力了，我没犯罪》，红星新闻记者刘木木等；

　　②《福建首例医疗事故入刑案引争议》，丁香园，陈静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