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富豪自焚谜局

    一个男人，出身贫苦，靠才干、冒险精神和机遇等等终于闯荡成一方富豪。到他中年时期，开始需要跟人大量借钱。他所在城市各个阶层的人，从公务员、银行员工、到工人和小商小贩，总共至少1500人，一共借给他的钱超过14亿。他承诺，每天向他们支付利息500万，每月支付两个亿……然后，在他44岁的某一天，这个人突然消失了，随后披露的情节是，他把自己关进价值数十万的奥迪车内，一把大火，人和车都烧成了灰烬。

    真相需要时间才能逐渐浮现。这样一场烈火，必将长久灼痛他的至亲与朋友，长久灼痛他的家乡，那座见证了他从贫穷而发迹再到毁灭的城市。

    那座城市之外，还会有多少和他一样的富豪，在制度和监管的灰色地带挣扎起伏，拼上身家性命冒险赌博。还会有多少抱有发财梦想的人，拿自己或微薄或丰厚的财产，投入一场毫无规则可言的危险游戏。游戏散场，有人失去性命，有人失去财产，有人失去自由。而整个社会可能失去的，是金融规则和经济发展秩序，还有，对血缘、地缘等社会人际关系的亲近和信任，这种亲近和信任，本来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为此，本刊关注这位自焚的包头富豪，他的名字叫金利斌。 希望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民间金融，恶化失控还是健康发展，确实到了关键的时候。

    亿万富豪生死谜团

    金利斌的突然消失，不光其生死成为谜团，也让包头的地下借贷王国，浮出水面。

    4月13日下午，大批警员冲进位于包头市东部的新型工业园区。

    在园区内一家公司大院里，警方发现了一辆被焚毁的汽车。车内有一具已被烧得高度碳化的尸体。5天后，当地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经过DNA检测，死者正是包头的亿万富翁金利斌，其死因为“自焚”。

    然而一切并未尘埃落定。在自焚事件之后，当地一直有金利斌“诈死逃债”的传言。5月23日，一家香港公司的董事在新浪微博上宣称，他掌握确切消息，金利斌没死，车内被焚烧的是他死去多年未火化的父亲。金利斌本人已在出境时被捕。

    围绕着“生与死”，这位包头富豪的最后命运，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富豪“自焚”

    4月12日下午，金利斌的司机开着奥迪A8轿车，拉着金利斌在包头市惠龙国际会馆附近转了一圈。这是金利斌的产业之一，不过当天，他并没下车，而是有些反常地问起了司机家事。随后，奥迪轿车开往新型工业园内的福禾豆业公司。车停在了院内。

    知情人透露，金利斌和司机离开车后，取出白酒，逼着平日滴酒不沾的司机喝下，后者人事不省。另有消息称，此前，金利斌在加油站买了两桶汽油。

    这是金利斌消失前，仅有的最后线索。

    当天，公司院内的多个监控录像拍下了最后的画面。身材略胖的金利斌，站在车外，将汽油浇在身上。然后，所有的画面诡异地消失。

    4月13日下午4点27分，警方接到报警，赶到事发地后，发现奥迪轿车已经被烧毁，车后有一具被烧得高度碳化的尸体，仅余部分骨头。

    经过现场勘查，警方排除了车辆自燃的可能，而是认定火灾系有人用助燃剂烧毁车辆。同时，警方接到福禾豆业公司报告，其董事长金利斌失踪。

    联系到此前监控录像里的画面，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可能：金利斌在车内自焚身亡。

    5天后，包头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包头公安局发言人宣布：经过DNA检测，确认死者为惠龙集团老总金利斌。根据现场勘察的情况，认定金利斌系自焚。

    诈死传言

    然而，民间的议论并未随着警方公布结论而平息。金利斌“诈死”的说法，一直不断涌现。

    有多家媒体报道，事发后，曾有人在呼和浩特机场见过金利斌。此外，有说法称，现场金利斌的尸体，其实只剩下一块烧焦的头盖骨，“即便是殡仪馆，也不能烧得这么干净”。

    更多的疑点，来自于消失的监控录像。现场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居然都没拍到金利斌浇完汽油钻进汽车的画面。

    在百度包头贴吧里，关于金利斌“诈死”的说法层出不穷。流传最广的消息称，车内被烧的尸体是金利斌父亲的。而他父亲在去世后一直没有火化，此次成为金利斌诈死的“作案工具”。

    5月23日，《京华周刊》记者通过特殊渠道，得知了包头警方对车内尸体的鉴定过程。接到报案后，警方立即派人将现场提取的尸骸检材和比对样本，送至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进行DNA检测。检验结论为：所检骨骼的所属个体是金利斌儿子生物学父亲的相对机会大于99.999%，且此个体与金利斌母亲符合单亲遗传关系。

    因为有“与金利斌母亲符合单亲遗传关系”这一结论，车内是金利斌父亲尸体的说法不攻自破。此外，另有消息称，金利斌的父亲已去世20多年，“未火化”情况不合常理。

    同时，包头警方向《京华周刊》记者否认了“烧得只剩下一块头盖骨”的说法，而称剩下的骨骼并非只有头盖骨，还有少部分肌肉组织。

    5月19日，知情人士告诉《京华周刊》记者，金利斌的死亡确定无疑，专案组已经掌握了他的遗书。据该知情人士透露，“遗书很多内容看起来都是自辩，希望政府出面挽救惠龙公司。看起来，金利斌是想以自己之死，换取更多人过活。”

    死因猜测

    如果说，死者确为金利斌，那么这位亿万富翁又为何选择了死亡之路？

    截至本刊发稿时，金利斌的死亡原因仍未有定论。而在包头民间，关于他的死亡原因则有两种说法流传。

    第一种说法称，金利斌死亡与其涉黑有关。该说法的依据是，金利斌曾靠在小商品市场收保护费起家，发迹后，又曾经营一些高档会所和洗浴中心。在他生前的最后几个月，他大量配备保镖，显得对安全并不放心。手下人都称金利斌为“大哥”，同时坊间盛传他有4个老婆和17个孩子。

    《京华周刊》记者在调查中得知，金利斌确曾经营多家会所和洗浴中心。他旗下的惠龙国际会馆也曾是包头最火爆的娱乐场所。然而，金利斌的朋友、同在包头经营娱乐场所的索先生称，金利斌并非“黑社会大哥”，“他没涉黑，但他手下人多多少少和社会上的人有点关系。他经营那些地方，黑道上的人老去，没点关系会找你麻烦”。

    至于4个老婆和17个孩子，索先生称是无稽之谈。

    第二种传言似乎更有说服力。在包头，更多人相信，金利斌之死是因为他的“放贷资金链条”崩断。金利斌生前长期接收民间贷款，并以此聚集了十多亿资金。他每个月给放贷人高额利息。当手头资金无法支付利息或者退还本金，金利斌“没钱还债，只能一死了之”。

    在金利斌自焚事件当天，警方便封锁了他旗下的惠龙集团，并随后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给金利斌的借贷行为定性。

    5月23日，包头市警方表示，惠龙民间融资案目前还在搜集证据和查账阶段，不便接受采访。而一位接近专案组的知情人告诉《京华周刊》记者：“各级政府对惠龙案高度重视，案件涉及债权人人数众多，账目查实等工作一直在紧锣密鼓进行。”

    5月24日上午9点50分，美林国际（香港）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刘芮东在其微博称：“确定消息：包头惠龙公司董事长金利斌没有烧死，烧死的是他去世多年但未火化的父亲。金利斌在出境时被捕。”短时间内，这条微博转发已达数千次。

    “借父还魂”的说法再次喧嚣尘上。对此，包头警方向《京华周刊》记者回应称，诈死说法非常可笑，“死者就是金利斌”。 

    不过，更多包头人仍然对此持保留态度。这位富豪的生与死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然而，许多包头人关心他的生死，不仅仅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这位富豪的突然消失，留下了巨大债务，也将改变许许多多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