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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理工男的“刷脸”生意

印奇创立的旷视科技,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已为1.12亿人提供身份验证服务

□本刊记者 尹洁 □王艺锭 《 环球人物 》(

    印奇
    1988年出生,籍贯江苏。清华大学学士、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计算机视觉硕士,曾任微软亚洲研究院人脸识别专项小组负责人。2011年创办旷视科技有限公司,现任CEO。

    “维度”,这是印奇在回答《环球人物》记者提问时反复用到的一个词。人工智能的前景、自己的成长过程、创业5年来的感受,他都“分成几个维度”回答,仿佛他的大脑也是人工智能模式,而且是以维度来分区的。
    在中关村,印奇的旷视科技有限公司(简称旷视)称得上是专业门槛最高的那一类——研发团队里清华大学毕业生和在校生比例达一半以上。这当然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因素:公司搬过5次家,每次都以清华为圆心,半径不超过2公里。
    犹如撑杆跳高一样,新科技产品不断刷新着大众的认知,人工智能无疑是当下最火爆的一个领域。作为分支的人脸识别技术正在中国得到普及。其中,颇具代表性的就是旷视为支付宝开发的“刷脸”系统:用户登录网络账户时,通过面部识别代替输入密码,一两秒搞定,不仅造福了“剁手党”,也彰显着这个领域所蕴含的商业价值。去年,旷视CEO印奇入选了福布斯“30名30岁以下”亚洲青年领袖名单,位列企业科技榜榜首。
    当《环球人物》记者问印奇,创业的缘起是水到渠成还是理想驱动时,他露出一个幽默的微笑:“按照套路,我应该说是后者吧。”在迂回的坦率中,记者感受到他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正好赶上技术变革周期”
    印奇是看着好莱坞科幻大片成长的一代。他笑言,对于人工智能的概念,是通过《终结者》等电影启蒙的。为了能研究机器人,他先考入清华大学自动化系,后来又转到计算机系的姚期智实验班,方向更偏重人工智能理论。
    从大二开始,印奇便在微软亚洲研究院实习。之后三四年他一直“半工半读”,不断接触和参与行业前沿项目,到毕业前夕,他已经作为专项小组负责人开始为微软研发人脸识别系统了。
    “按照计划,我本科毕业后是要马上出国的。但微软那个项目很重要,我得把它做完,所以在国内多留了一年。”印奇对记者回忆说。就在这一年,他开始创业。在两位同学兼好友唐文斌和杨沐的加盟下,他们参加了清华大学“挑战杯”创业比赛,作品是一款基于人脸识别和人脸追踪技术的游戏——《乌鸦来了》,玩家通过摇晃头部控制游戏里的稻草人,拦截从天而降偷食的乌鸦。
    靠着这款游戏,印奇他们拿到了比赛冠军,《乌鸦来了》也冲进中国区苹果官方游戏下载排行榜前5名。尽管下载量不俗,盈利却只有几千元。由于对游戏市场不了解,仅靠技术很难成为一家游戏公司。为了找到方向,在创业初期,印奇把所有商业模式都尝试了一遍。
    “2011年、2012年的时候,我们做过很多面向终端消费者的应用,游戏、APP等,折腾了很久。直到2015年左右,才终于找到自己的方向,不再面向消费者,而是面向企业市场。”
    在这个过程中,印奇没有赶电子商务的潮流,而是坚持人工智能的大方向。不仅因为兴趣,更因为他坚信,这是未来10到20年最重要的技术。
    2013年,印奇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两年后中断博士学业,回国继续创业。
    “我出去就是为了弥补欠缺的技术,更好地创业,所以学到后就回国了。我不太喜欢在美国工作。西方人习惯线性思维,把很多东西变得标准化,包括对于优秀的定义。我很多朋友在顶级投行,从着装到生活方式都非常相似。我更想自由一些。而且中国更热闹,西方的生活有时候也挺无聊的。”印奇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人工智能是一个有巨大市场空白的领域。印奇坦言,从创业到现在的5年中,“我们正好赶在了技术变革的时间周期上”。在他看来,技术驱动型的成功企业大多不是因为公司本身有多牛,而是其所处时间点刚刚好。“我们创业时正处在人工智能技术爆发的前夕,时间点踩得准,运气比较好,这是大前提。但怎么把技术运用到市场里,实现商业价值,还是面临很多挑战的。”
    从技术到战略的“深度学习”
    人工智能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无论是“刷脸”还是打败众多高手的“阿尔法狗”,都只是人工智能的一个分支领域——“深度学习”。
    “目前,人工智能的商业应用主要有两类。一类以日本为代表,往往把机器做得很像人,即类人型机器人。另一类是以中国、美国、以色列为代表,机器长得像不像人不重要,关键是它能否像人一样去思考,即‘深度学习’。”印奇说。
    这是新一轮技术变革的核心领域。中、美、以色列目前处于第一阵营。不同之处在于,美国和以色列的公司偏向“小而美”,产品做出来后很快被大公司收购,而中国的创业公司更愿意长远发展,不光做技术,还要实现商业化。
    由于旷视3位创始人的背景都偏技术,作为CEO的印奇必须在把控全局的同时更偏向商业领域。为此,他成了马云创办的“湖畔大学”的第一期学员,从那里学到了很多商业知识。
    “我们是技术驱动的公司,很容易把技术作为一切的中心,而商业的本质永远是以客户为中心的。比如微信、iPhone这些产品,从技术角度并不是最强的,但能给客户带去非常好的体验。”
    这也促使印奇不断地“深度学习”。他现在只有30%的精力花在技术上,其他都花在资本运营、公司战略等方面。他甚至利用业余时间把《毛选》读了一遍,因为“做公司和治国的很多逻辑是类似的”。旷视各部门有不同的军事代号,前端按照陆海空分类,产品部门则叫“中国兵器集团”。
    创立至今,旷视已获得10.3亿元投资,并从2014年开始盈利。印奇希望,公司在未来2到3年内能维持300%—400%的年增长率。
    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印奇现在考虑最多的是怎么提升自身的商业能力,吸引更多优秀人才,并把大家融合到一起。他的体会是:“好领导不能色厉内荏。内心一定要很坚强,做艰难决定时能够狠得下心,对外不能虚张声势、天天骂人。”
    在创业公司,一把手做决策时遭到大多数人反对的情况很常见。印奇会采取“民主集中制”的办法解决。“成功往往是因为走了旁人不走的路。如果你做的每个决定都被大家认可,连股市大妈都认为是对的,那一定没什么机会了。所以决策机制很重要,民主能解决的最好,无法解决时就一定要集中。”
    “任何成功都不能复制”
    截至去年底,旷视开发的互联网身份验证系统已为全球1.12亿人提供过身份验证服务。目前,旷视与阿里巴巴集团、中信银行、公安部第一研究所、滴滴出行等800多家企业和政府部门都建立了深度合作。
    “人工智能是一波洪流,不是一个风口。风刮一会儿就停了,而这波洪流将至少持续5到10年。”印奇说。他认为人工智能革命将席卷全球,所创造的经济价值会超过目前整个互联网的体量。
    “其实人工智能一直在改变我们的生活,只是我们可能没有意识到。比如搜索引擎就是典型人工智能,还有火车站、机场的安检,客服电话的接听,美图秀秀等修图软件中也有广泛应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工智能产品替代简单重复的劳动,不仅更便宜,而且做得更好。比如门卫、保安等职业,装一个识别身份的摄像头就可以了。还有去医院做检查、拍片子,机器也会比人做得好,而且24小时不休息。”到那时,很多传统行业的商业模式都会被颠覆,其中一些很可能在未来5年里就会被取代。
    目前,旷视的“刷脸”一次通过率为95%—97%,误识率为十万分之一至万分之一。这两项数据都很重要,前者代表效率,后者代表安全性。此外,还有车的识别、文字的识别,用印奇的话说,“凡是可视化的东西都可以被识别”。
    印奇初中时读韩寒的文章,对一句话印象深刻:“潮流这件事是得等的,不是赶的。”当一件事情热了再去追逐,可能永远都踩不到点。不过,印奇觉得人工智能现在热得有点过早了,很可能后面会有低谷,然后再回归正常轨道。
    “在资本的追逐下,中国的创业圈子非常浮躁。但人工智能无论热还是不热,都是我最想做的。无论外界环境怎么变,我都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印奇承认创业很难,很多人没想清楚就进来了。“不是谁都能成为马云,别被成功学和造梦者迷惑。创业成功率低的一个原因,是有很多完全不靠谱的公司。这是一场有泡沫的游戏,但那些扎扎实实的玩家最终会有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
    在这个过程中,人是第一位的要素。印奇认为,对一个公司来说,重要的决定其实就一两次。他的危机感在于自己能力的提升能不能赶上公司的发展,赶上潮流的发展。
    印奇佩服马云,但并不想成为那样的“精神领袖”。“任何成功都不能复制。同样一件事,他能做成你却做不成,原因是很复杂的。当一个人想复制别人的成功时,说明他可能只想享受成功的感觉,而不是对这个事业真正认可。”印奇希望旷视能做得很大、很长久,但不想和公司捆绑在一起。在他心中,人生有很多意外,所以才精彩,“成功只是串联到最后的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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