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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诗人告别童年

□ 专栏作家 宋石男 《 环球人物 》(

    按照文学家切·米沃什的说法,人类被分为两个物种:“那些知道而不说的人;那些说而不知道的人”。诗人将这两个物种集于一身,好似雌雄同体,又像天真无邪的孩子和返老还童的老人的枝丫嫁接。

    诗人不同于其他人,他的童年从未结束,终生都在自己身上保留清澈的目光、干净的心脏和敏感的皮肤。按理,女诗人应该更强于其他诗人,因为女人天生带孩子气。遗憾的是,中国大陆当代女诗人(1980年以后),不论是舒婷、翟永明、赵丽华,还是新近冒出的笔名为“大腿”的某女诗人,都未能成功保有童年。

    舒婷是个良莠不齐的女诗人,写过一些烂诗,也有《致橡树》《神女峰》等不错的作品,尤其是后者,“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现在读来,也还不坏。舒婷的问题是太直白,很奇怪评论家将她归为朦胧诗派。在我看来,舒婷和她那代诗人写作意图太过明显,措辞造句太过暴露,跟“朦胧”毫无关系,反而像是一览无遗的冰面,缺少幽深回折,经不起反复观看。

    翟永明只比舒婷小两三岁,但她的诗歌,比舒婷新鲜得多。翟永明阅历丰富,心灵敏锐如最早为春天鸣叫的鸟儿。语感相当不错,也有一定学养,更可怕的是,她还有精致漂亮的面孔和丰腴迷人的身姿。数十年来,她是众多文学青年、中年和老年的女神。

    翟永明的诗,是纯粹的女人的诗。她说:“我更热衷于扩张我心灵中那些最朴素、最细微的感觉,亦即我认为的‘女性气质’,某些偏执使我过分关注内心。”她的诗歌充满诡异的偏执和沉迷的絮叨,我个人不是特别喜欢,也许因为我和大多数庸俗者一样,不愿意深入到那种特别敏感而略带神经质的女人的内心中去。

    赵丽华是诗歌的非黄金时代中一个莫名其妙成名的女诗人。“梨花体”甚至被收入了新版《新华词典》。她的诗其实没有通常认为的那么好笑和垃圾,“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那样的句子,是有一些诗趣和风趣的。然而她的出现,只是让不理解诗歌的人更加不理解诗歌,让对诗歌怀有偏见的人越发加深偏见。

    赵丽华之后,女诗人更加边缘。一些以另类方式写作的“非著名”女诗人悄悄闯入人们视野,比如上海的“大腿”,她的诗歌,带点后现代的绝望,也带点以女性身份炫示的哗众取宠,不深刻,但吸引“屌丝”;不精致,粗糙得就像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正如法国哲学家西蒙娜·薇依所说的,全面放纵的迷狂控制了心灵,让人一头栽进直观性,拒绝所有的伦理考虑。多年来,人们认为诗人按其天职,应是对现已失去或即将失去的宝物的守望者。而现在,“大腿”等一些继续写诗的人,却只是为失去宝物而感到骄傲。这是不是意味着,诗人已经告别澄澈童年,进入混乱世俗的成人期?

    但我仍认为,诗人还不会死光,女诗人尤其不会死光。只要还有时间,还有美,诗人和诗就都不会灭绝。

女诗人告别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