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外长走向总统府

    “友善”“克制”“忠诚”“高效”，这是德国民众对外交部长弗兰克·瓦尔特·施泰因迈尔的最深印象。11月14日，德国总理默克尔领导的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基民盟）及基督教社会联盟（基社盟）同意推举这名社会民主党（社民党）政治家为德国下任总统。总统官邸贝尔维尤宫明年有望迎来历史上首位外交官出身的国家元首。

    德国是议会制国家，实权掌握在总理手中，但总统对内对外代表国家，有崇高的地位。此前，外界曾希望现任总统约阿希姆·高克连任，但高克年事已高，今年6月宣布不谋求连任。此后，在让谁接班的问题上，德国联合执政的基民盟、基社盟和社民党三方僵持了半年，最终达成妥协。60岁的施泰因迈尔向德国《图片报》表示，这种支持是跨越党派的，感觉非常棒。

    防守型中场球员

    1956年1月5日，施泰因迈尔出生在德国西部小城德特莫尔德，母亲是一名工人，父亲则是木匠。与许多德国孩子一样，他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青少年时期，他甚至还进入TuS 08足球俱乐部青年队踢球。

    “他踢的是中场，具有强大的战斗精神和体力，不到终场哨声吹响绝不放弃。”当年的队友弗里茨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施泰因迈尔有句座右铭：“不过于进攻，更喜欢防守”。《南德意志报》载文称，他的这一个性也完美地用于政治中。

    但施泰因迈尔最终放弃成为一名职业球员，而是进入吉森大学攻读法律和政治专业。毕业后，他留校担任助教。1991年，他获得了法学博士学位，博士论文题目是《在预防和消除无家可归人员问题上，政府干预的传统做法和未来展望》。

    早在中学时，施泰因迈尔就加入了社民党青年组织社民党青年团。1990年是德国统一之年，也是他的“突破之年”。他在其个人网页上写着：“下萨克森州红绿联盟的启动，吸引我前往汉诺威（下萨克森州首府）。那里所蕴藏的潜力激励着我，向我提出挑战：他们需要点什么！那也是我所需要的！”所谓“红绿联盟”，是指左翼的社民党与奉行“绿色”即生态主义理念的绿党的政治联盟。

    在汉诺威，他先在下萨克森州州长办公厅担任专题报告人，后又成为当时担任该州州长的格哈特·施罗德的办公室负责人。1996年，施罗德又将他提拔为国务秘书。两年后，两人双双从汉诺威来到了柏林。施罗德担任德国第一届红绿政府的总理，施泰因迈尔则成为总理府国务秘书及负责国家情报事务的专员。1999年，施泰因迈尔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中又迈出了一步，成为总理府主管。

    “除了我的夫人外，我只对两个人毫无保留地信任，那就是我的办公室主任和施泰因迈尔。”施罗德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这样说道。而施泰因迈尔也不负众望，成为改革议程的建筑师之一，曾参与撰写《2010议程》的草案和“哈茨”改革方案。柏林政治学者门德尔松对《环球人物》记者表示：“如果德国政府是一个足球场，施罗德就是一名进攻型前锋，施泰因迈尔则是一名防守型中场球员。” 

    国际危机中的和事佬

    2005年，施罗德大选失败，默克尔领导的黑红联合政府上台（在德国，人们以黑色指代基民盟、基社盟等保守政治势力）。施泰因迈尔成为默克尔政府的外交部长，直至2009年。2013年起，他再次出任外长。

    “他总带着微笑，但不会把自己隐藏在套话之中，讲话公正，也很有魄力。”一位驻柏林的外交官在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时，这样评价施泰因迈尔。在两任外长期间，施泰因迈尔曾多次对默克尔的一些做法表达异议。2007年，默克尔曾与达赖喇嘛会面，之后还高调宣布不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被施泰因迈尔批评为“橱窗外交”。

    当然，施泰因迈尔在政坛更多扮演的是斡旋者角色。德国参与科索沃和阿富汗战争曾引发争议，国内反对派对德国出兵合法性也提出质疑，国际盟友则不满德国“支持不够”。施泰因迈尔向双方进行解释。在中东事务上，他的危机调解作用更加显著：2006年夏天，他参与协调以色列和黎巴嫩真主党之间的停火协议；2015年，他参加了伊朗核协议谈判的斡旋，在10年谈判后达成一致；乌克兰危机中，德、法成为西方国家与俄罗斯的主要对话者；而在叙利亚内战问题上，施泰因迈尔也主张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并支持默克尔的难民政策。

    在其脸谱页面上，施泰因迈尔解释了自己对德国外交政策的看法：“我们国家在全世界承担责任，我们唯有推行一种具有前瞻性的外交政策才能适应这一要求。在市场全球化之后，如今迫在眉睫的是政治全球化！”他还主张，德国必须准备好承担责任。“这不是因为我们硬要出头，而是因为我们在别人眼里就是要承担责任的。”

    尽管外交事务错综复杂，但施泰因迈尔几乎在任何场合都能赢得好感。在《环球人物》记者的记忆中，他仅有一次在公共场合启动了“愤怒模式”。那是2014年5月在柏林亚历山大广场，当时他正准备为社民党欧洲议会竞选发表演说，台下几百名反战示威者突然高喊“施泰因迈尔是战争贩子”的口号。一贯克制的他突然发怒，叱责示威者虚伪，并质问“到底谁是战争贩子”。这一幕被在场的观众拍成视频，并在YouTube上广泛传播。一时间，许多人批评他脾气火爆，他的妻子布登本德尔也认为丈夫反应过头，要他“下不为例”。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6月，施泰因迈尔在接受《图片报》采访时，也使用了“战争贩子”一词。不过，他批评的是北约在波兰东部举行的、以俄罗斯为假想敌的军事演习。他说：“我们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像战争贩子一样舞枪弄棒，加剧紧张气氛。理智的决策是不要凭空制造危机，让一场旧的冲突死灰复燃。” 

    捐肾给妻子的“好先生”

    在德国民众眼里，施泰因迈尔不仅是一位政治家，也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打动民众的是这样一件事。2010年8月23日，施泰因迈尔临时举行了一个记者会，宣布自己将在未来几周时间内暂停政治工作，原因是要为妻子布登本德尔捐赠肾脏。他告诉媒体，妻子患有“晚期肾脏疾病”，需要接受肾脏移植手术。鉴于等候换肾的病人很多，且近几周她的肾病突然加重，他决定由自己向妻子捐赠一个肾脏，当天晚些时候就会去医院做手术准备。从那以后，“好先生”也成了施泰因迈尔的代名词。

    布登本德尔是柏林的一位法官，专业领域是社会法。她与施泰因迈尔是大学同学，但“当时并非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在交往中，施泰因迈尔的体贴及人格魅力吸引了她。两人于1995年正式登记结婚，现有一个20岁的女儿。2009年，施泰因迈尔曾作为社民党总理候选人参加德国联邦议会选举，布登本德尔首次接受媒体采访。她说，自己全力支持丈夫竞选总理，但也对丈夫心怀歉疚，因为自己身体状况不佳，不仅不能与他一同辗转参加选战，甚至不能为他烹制一顿美餐。

    幸运的是，捐肾手术后，施泰因迈尔很快回到外长岗位上，一如既往兢兢业业。而他妻子的病情也逐渐好转。《南德意志报》指出，布登本德尔是一位独立而谦逊的女性，成为“第一夫人”并不是她的梦想，但她会努力支持丈夫完成总统使命。

    对施泰因迈尔继任总统一事，德国民调显示有超过70%的人认为他是“真正的选择”。默克尔也表示，施泰因迈尔是一个出色的人选，是一个“值得信赖，并寻求斡旋和解决方案的政治人物”。特别是在全球动荡的时期，提名施泰因迈尔是一个“稳定的信号”。

    “正确的人选，错误的大门”，德国老牌政论月刊《希思罗》这样评论，意思是施泰因迈尔不应作为总统人选，而是总理人选，因为在社民党中只有他能击败默克尔。尽管他曾在2009年大选中惨败于默克尔，但目前无论是政绩还是人气都今非昔比，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默克尔。文章认为，默克尔支持施泰因迈尔成为总统人选，实际是为自己扫清总理第四任期的最大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