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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桑奇,搅局美国大选

他的“维基解密”十年来揭开众多政坛丑闻,最近盯住了希拉里

本刊驻英国特约记者 曹劼 《 环球人物 》(

    在厄瓜多尔驻英国使馆避难4年的“维基解密”网站创办人朱利安·保罗·阿桑奇,最近再度成为世界舆论关注的焦点。他在美国总统大选走向白热化之际宣称,会在11月8日投票日之前陆续公布涉及大选参选人的大量“重磅”机密文件。

    美国大选一向有“十月惊奇”之说,10月的突发事件往往对大选结果有举足轻重的影响。阿桑奇是否真会制造出“十月惊奇”?全世界都在盯着事态的发展。

    声称要放出涉及美国大选“百万份信息”

    《阴谋即统治》,这是阿桑奇10多年前写的一篇“宣言”,也是他2006年创办“维基解密”以来一直在揭露的真相。他对“阴谋”有难以遏制的兴趣,即便在寄身厄瓜多尔驻英使馆的这些年里,也还是喜欢通过观看描写政坛争斗的影视剧来放松神经。据英国媒体报道,他对一部关于白宫的政治电影《3月15日》津津乐道。这部电影改编自百老汇舞台剧,由好莱坞影星乔治·克鲁尼自导自演,讲述的是2004年美国总统大选时,一位候选人的媒体发言人陷入政治幕僚争斗和色情陷阱的故事。该片揭露美国一系列政治黑幕:暗箱操作、桃色事件,甚至是对政治人物道德的指责。

    或许是受到这部影片的影响,阿桑奇也决定寻找时机,制造出属于自己、更属于美国选民的政治惊奇。不久前,他突然宣布要在10月4日站在厄驻英使馆的阳台上发表演讲。至于演讲的内容,他没有提前透露,但外媒纷纷根据“维基解密”最近放出的各种风声猜测,他很可能会公布一些不利于美国民主党总统参选人希拉里·克林顿的机密文件。这让阿桑奇此次亮相被外媒形容为“十月惊奇”。

    不过,“惊奇”并没真的在10月4日发生。“维基解密”在3日突然宣布,取消次日的演讲活动。至于原因,“维基解密”解释说,是出于对阿桑奇的安全考虑,担心他公开亮相会遭遇刺杀。4日,阿桑奇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面对在柏林庆祝“维基解密”成立10周年的团队成员和支持者发表了讲话。他表示,“维基解密”将在今后几个星期里,每周爆料与美国大选有关的“百万份信息”。他批评希拉里将“维基解密”所从事的工作妖魔化。这番表态让外界确信,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阿桑奇和他的“维基解密”团队主要目标就是希拉里。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的竞选助手罗杰·斯通高兴地说:“希拉里马上要完蛋了。”

    10月8日,阿桑奇抛出了第一批“十月惊奇”材料——希拉里在华尔街的一系列收费演讲稿,目标直指她的“虚伪”。希拉里曾自称是“平民主义者”,但她在2014年2月的一次演讲中说:“现在很明显,我的生活和经济状况,我和我丈夫享受的财富,使我已经远离了中产阶级,但我并没有忘记他们。”目前,她公开反对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她说:“我现在反对这个协议,我在竞选之后会反对它,我当上总统之后会反对它。”但她以前曾在一家银行讲话时,称“我的梦想是覆盖半个地球的共同市场”。在当国务卿时,她还将TPP称为“黄金标准”。有分析称,这说明希拉里私下支持在美国中西部非常不受欢迎的自由贸易协定。她也在对高盛、通用电气等企业的演讲中反复强调竞选总统需要很多钱。据路透社报道,从2014年到2015年,克林顿夫妇通过私人演讲获益2500万美元。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普利巴斯说,不难理解为什么希拉里千方百计想对华尔街银行演讲稿保密,因为他们给了她大笔报酬。

    一直在炮轰希拉里

    阿桑奇从不讳言自己在政治立场上与希拉里相左,并竭力阻止希拉里当上美国总统。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希拉里代表了“维基解密”所要对抗的腐败,“她不惜破坏法律以打击言论自由。如果希拉里当选,她将继续玩弄权术,带来更多的问题”。他还在一篇文章中提到,支持希拉里当总统,等于“支持无尽的愚蠢战争”。“她是一个判断有问题的主战派,她将情绪冲动地发动战争。”

    在阿桑奇看来,希拉里对中东今日的动荡局面负有责任。今年7月,就在美国民主党举行全国代表大会前,“维基解密”公布了两万封电子邮件,其中相当一部分反映了希拉里在担任国务卿时的所作所为。阿桑奇说,推翻卡扎菲政权是个灾难性的做法,带来的后果是令“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占领该国大片土地。在希拉里操纵下,美国武器流入叙利亚反对派之手,最后却落到极端分子手中。

    阿桑奇“揭秘”的另一重点是希拉里的大选表现。他抛出的材料显示,民主党高层涉嫌在党内初选中偏袒希拉里,打压其主要对手桑德斯。解密邮件提到,民主党曾经就桑德斯是否为无神论者“下套”,还暗中将桑德斯竞选团队的文件交给《华盛顿邮报》。希拉里团队曾经吹嘘自己通过所谓“希拉里胜利基金”为民主党的地方党部筹得大笔资金,但其实所筹集的资金交给党内金库的不足1%,其余都用在她的党内初选中。她还对舆论进行控制,一家网络政治媒体将有关她的文章先交给她过目后,才上网发布。对共和党对手特朗普,希拉里团队更有许多“损招”。比如,其公关部副主任弗雷德里希在邮件中提议由民主党人冒充特朗普的公司,在网上发布假的招聘广告,要求应聘女性“不可以在工作中长胖,有孩子的不考虑”等等,以激起公众的愤怒。民主党高层还列出了22个可以攻击特朗普的点,要求大家统一口径“开炮”,尽力营造出特朗普当选就是世界末日的气氛,并具体指导如何利用社交媒体炒作这些材料。一系列的曝光,导致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舒尔茨辞职。

    今年8月,阿桑奇再度抛出猛料,炮轰希拉里的健康状况。被披露的电子邮件显示,希拉里曾服药治疗嗜睡症,甚至可能已患上帕金森症。阿桑奇抛出的材料称,希拉里在2011年担任美国国务卿期间就已感到“精力不济”“难以作出决断”。2011年8月19日,她曾发出以“如何克服决策疲劳”为题的邮件,向自己在医学界的密友和顾问求助。邮件显示,希拉里当时就感到“精神倦怠”,做任何事情都无精打采,容易急躁、发怒。

    希拉里团队对阿桑奇看来也早已气急败坏。有美国媒体10月2日爆出新闻称,希拉里任国务卿期间曾与其团队讨论“如何让阿桑奇闭嘴”,认真地提议“为什么不用无人机把他炸死”。10月3日,“维基解密”在社交网站上贴出了这句话和相关报道的链接。但希拉里团队拒绝对此发表评论,称这是特朗普团队试图转移焦点的伎俩。 

    已公布1000多万份机密文件

    对阿桑奇来说,爆料带来的威胁并不陌生。今年8月,他在接受荷兰一家媒体采访时说:“为了给我们提供材料,爆料人经常要付出巨大努力,还要冒很大的风险。比如一位在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工作的年轻人,几周前就在华盛顿的大街上被枪杀了,死因不明。 ”他还说,“我们必须理解在美国的风险有多大,我们的爆料人面临严重危险。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找到我们,我们可以保护他们的匿名权。”而他的英国律师马克·斯蒂文斯曾对英国广播公司表示,阿桑奇手里有一批材料,如果他本人或“维基解密”网站有任何不测,就将公布这些材料。斯蒂文斯称,这些材料“相当于互联网时代的热核装置”。

    45岁的阿桑奇自创建“维基解密”10年来,已公布了1000多万份机密文件,很长时间里在与美国政客为敌。2010年,这家网站公布了美国政府大量有关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的秘密文件,让美国的外交形象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引起轰动和争议。当年11月,瑞典检方指控阿桑奇在瑞典逗留期间涉嫌性侵两名女子,让当时身处英国的他遭到英方逮捕。阿桑奇否认所有指控,称这些都是出于政治目的。

    2012年5月,英国最高法院裁定引渡阿桑奇至瑞典。同年6月,阿桑奇在保释期间进入厄瓜多尔驻伦敦使馆寻求庇护。此后3年,英国警方一直派人在使馆门外24小时驻守,准备阿桑奇一踏出使馆就将他逮捕。但后来,英方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警方的资源是有限的,这个城市还面临着其他的犯罪威胁”,警方在2015年取消了对阿桑奇的监控,但这并不意味着阿桑奇的处境真正有所改变。他还是无法重获自由。

    阿桑奇也没有放弃努力。10月17日,他将在厄瓜多尔驻英使馆内接受检察官问讯,希望借此能让他尽快从性侵案中解脱出来。瑞典检察机关发布公报说,届时厄瓜多尔一名检察官将对阿桑奇进行问讯,瑞典首席检察官英格丽德·伊斯格伦和瑞典警方调查人员也将到场,并向阿桑奇补充提问。负责阿桑奇性侵案调查的瑞典检察官玛丽安娜·尼早些时候对媒体说,瑞典警方已同意厄瓜多尔检察官根据瑞检方提供的问题对阿桑奇进行问讯。此外,检方还将征得阿桑奇同意后采集他的“体液样本”。案件最后如何了结,还有待观察。

    阿桑奇要“叫板”的也不仅仅是政客,还有与政客走得太近的富商。在他即将曝光的秘密文件中,谷歌前CEO埃里克·施密特也是目标之一。阿桑奇认为,谷歌一直和美国政府存在幕后合作。早在2010年曝光9万多份驻阿美军秘密文件时,以及在后来由斯诺登掀起的“棱镜门”事件中,阿桑奇就指责谷歌、苹果和微软等美国知名科技公司都与美国政府合作,对用户数据进行监控。

    睡在女厕所改建的办公室里

    阿桑奇让政客们难过,但他自己的日子显然也过得不好。

    在获厄使馆庇护前,阿桑奇曾被单独囚禁于英国最大的监狱内,当时他每天只能到户外呼吸1小时的新鲜空气,并且做做运动。自从获得庇护后,他便再无这种待遇。因为长期生活在室内,无法接触阳光,他的皮肤苍白,心脏也出现问题。根据“维基解密”的说法,阿桑奇心律不齐,患有慢性肺病和高血压。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半透明,面部肿起,并留有一束雪白的胡须。由于他无法通过晒太阳吸收维他命D,如此下去影响健康,可能引发哮喘和糖尿病,并导致骨质疏松等。为了健康,他请了英国特种航空队一名退伍军人担任私人健身教练,并独自在使馆走廊踢足球锻炼身体。

    厄瓜多尔驻英使馆位于伦敦市中心,旁边紧邻伦敦哈罗德百货公司,这对阿桑奇来说也是个麻烦。早些时候,他在接受澳大利亚媒体采访时抱怨:“哈罗德员工每天不停地载货卸货,驻守在使馆外的警察频繁换班,我根本无法睡觉。”对他来说,最安静的角落是使馆内的女厕所,那是唯一能安静入眠的地方。在阿桑奇进入使馆不久后,他请求使馆将那间厕所里的卫生设施拆掉,重新改装成办公室。这间改装房随后成为阿桑奇最舒适的活动空间:那里有一张床,一个微型厨房,一台与互联网连接的电脑,还有一个小小的淋浴房。

    如今,阿桑奇一周7天工作,每天工作17小时。他是个夜猫子,总在深夜的“黑客时间”变得十分精神。他拥有多部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在助手帮助下运行着“维基解密”网站,并维护网站的社交媒体账户。他的办公室里还装有碎纸机,不停地工作着,避免留下任何秘密文件的痕迹。

    厄瓜多尔官员曾要求英国政府批准将阿桑奇送医院治疗,但英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3年前,阿桑奇肺部发生感染,病情可能随时恶化。时任厄瓜多尔驻英大使奥尔本要求英国在有需要时,保证阿桑奇能安全前往医院就诊。英方表示不会阻止阿桑奇获取任何所需的医疗照顾,但一旦阿桑奇踏出使馆,就会被逮捕。

    一直有人在帮助他

    虽被困在使馆中,阿桑奇并不是孤家寡人。在很多人的眼中,他代表的是一种传奇的力量。每个星期都有支持他的人在厄驻英国使馆门前集会。而在他身后还有一批默默支持他的人。

    阿桑奇第一次在伦敦亮相、解释首批被曝光的解密文件内容,是在“前线俱乐部”的会议厅里。那是英国最具盛名的记者俱乐部,位于伦敦市区传统媒体区。俱乐部不大,但功能齐备,四层楼的建筑里有餐厅、酒吧、小型会议厅和两间客房,内部装饰前卫,楼梯上下挂满了数世纪以来的著名新闻摄影作品。从这种不容世俗的风格中不难感受到这里决不是一个依赖商业收入存活的俱乐部。事实上,它最初就是为了纪念那些为报道冲突真相而付出生命的记者而成立的,“前线”二字就是体现捍卫报道的独立精神。如今,大量的记者将这里看作媒体精神的圣地。身为“前线俱乐部”负责人的史密斯不仅为阿桑奇提供了开新闻发布会的场所,还让他在这里一住就是5个月,让阿桑奇在门外传言四起的情况下,在伦敦最繁华的地带安心生活。阿桑奇当年出庭受讯后,史密斯又将自己在英格兰埃塞克斯郡的私宅贡献出来作为阿桑奇在保释期间的居所,这也让这处方圆600公顷、拥有十几个厅房的大宅成为全球传媒“伏击”的目标。

    除了史密斯,英国社交名媛贾米玛·卡恩也一直是阿桑奇的坚定支持者。卡恩在英国也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因为她之前一直是英国已故王妃戴安娜的闺蜜。同时,卡恩善于写作,并且频频出席各种慈善活动,而她与英国体育、电影界明星之间的风流韵事和社交举动都是英国公众茶余饭后常会提到的话题。她不仅愿意为阿桑奇提供保金,还多次公开表示“我所认识的阿桑奇是一位绝对可信任的朋友”。

    和亡命俄罗斯的前美国中情局特工斯诺登一样,阿桑奇的经历也被搬上了大银幕。《第五权:维基解密》早在2013年9月就在多伦多电影节世界首映,之后又在英美等国热映。不过面对观众的掌声,阿桑奇却发送电邮给影片男主角英国影星贝内迪特·康博巴奇说,这部影片按当时的状况来看,既不真实也不诚实。他甚至不客气地指出,如果他与自己的扮演者见面,只会给自己的敌人帮忙。不过在电邮中,阿桑奇也对康博巴奇在其他影片中的演技表示赞赏,并说“你是个好人,但我认为这部影片不是一部好戏。”

    对于什么是“好戏”,阿桑奇在今年8月份接受美国福克斯新闻网采访时说,他手上握有关于希拉里的信息才是“非常有趣甚至是具有娱乐性的”。在10月的每一天,阿桑奇都有可能抛出富有戏剧性的信息,让美国选民思考在这场大选中究竟应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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