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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黄家驹,再见理想

□ 专栏作家 宋石男 《 环球人物 》(

    有时候需要用一根火柴去点亮天际中那些星星,黄家驹正是用火柴去点亮星星的人。虽然,他刚点亮了几颗,还来不及点亮一整个星座,就突然死亡。

    黄家驹死的时候只有31岁,他是在参加日本一个综艺节目时意外跌倒后不治身亡的。那是1993年6月,Beyond乐队成立刚好10年。在黄家驹死前一个月,他写了《海阔天空》,副歌部分不断呐喊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这歌词似乎是预言的自我实现。

    1993年我读高中,对黄家驹之死一无所知。1995年读大学之后,我才从镭射厅放正片前加映的演唱会MV中看到已逝的黄家驹。他赤裸上身,挎把吉他,嗓子沙哑而激越,犹如包裹着朝阳的黄昏。他的高音非常特别,硬朗却柔和,平地拔起毫不费力;他的颤音也别具一格,像是一连串快速的叹息,叹息着时代的颓丧、命运的忧伤。他的歌词,一个字一个字钉在你心上;他的旋律,流进你耳中再从心里涌出来。那些歌曲,犹如被天使插上1000双翅膀,翻越长城,海阔天空。在冷雨夜对情人说喜欢你,没有你谁伴我闯荡?逝去日子也偶有灰色轨迹无尽空虚,但踏着大地上旧日的足迹就重回光辉岁月,再见理想。

    追忆黄家驹,就是追忆深情,也追忆态度。深情意味着付出,也理解他人的付出。态度意味着敢于做价值判断,旗帜鲜明亮出主张:反对战争那就《Amani》,控诉暴政那就《光辉岁月》,冲破禁锢那就《长城》。我把黄家驹看成香港音乐界较早的公共知识分子(当我使用公共知识分子这全称的时候,是心怀敬意的;而使用公知这简称的时候,则不怀好意),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黄家驹,其价值观未必深刻,但清晰坚定;未必正确,但不矫情伪饰。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这段由大陆网友创作,被冠上曼德拉名义广传的话,让我想起黄家驹,假如他没死,为这段词写新的旋律,会否就是《光辉岁月》的续篇?

    黄家驹最动我心弦的,正是激荡的情感、朴素的是非心与顽强的理想。我酷爱《再见理想》,这首歌也是黄家驹本人最珍爱的作品之一。多年前,我还很年轻,曾在某届学生的最后一课上唱这首歌,还把一个女生唱哭了。如今我不再做这样的事,我不再年轻,灵魂也不再那么瘙痒难当。但我仍要纪念黄家驹,感谢你唱出那么炽热的生命,让我们不像喝杯白开水那样去生活,而是干杯烈酒那样去生活。感谢你以天才和痛苦提炼而成的歌,让我们得以在午夜嘶喊,那么用力、那么痛快。感谢你让我们明白,没有理想的话,人不过是废物,犹如破衫支在木棍上。除非灵魂拍手歌唱,我们才重返世上。

再见黄家驹,再见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