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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恩泰,四十不惑尚在童年

他说读书让人充满幻想,不切实际过一生最幸福

□ 本刊记者 余驰疆 《 环球人物 》(

    人物简介:喻恩泰,1977年出生于江西南昌,博士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2006年因在《武林外传》中饰演吕轻侯为观众熟知,代表作品有《做次有钱人》《李可乐寻人记》《火锅英雄》等。

    关于喻恩泰,娱记圈有这么一个传说:发布会有他,主题再无聊也能去听听。他往那儿一站,场子就热,记者们都不用发问,他就能说出一篇稿子来。

    眼见为实。采访开始前,《环球人物》摄影记者为他拍照,他一面摆着姿势一面说起了段子。他说自己这辈子就想做个偶像派,终于一天 “偶像剧教母”柴智屏打来电话,他心想总算要找我了,结果对方说:“你来演罗志祥他爸吧?”

    “我当时就一口气堵在那儿啊!”他一脸委屈,就像《武林外传》里正被郭芙蓉教训的吕秀才,身边的女性工作人员个个被逗得花枝乱颤。“其实我看着还挺年轻的吧?我还想当TF Boys呢!”他摸摸眼角细纹说:“我还是有颗童心的。”

    想来也是,一个愿意花十几年一路读到博士的人,大抵上都有种对纯粹事物的向往。记者问他读博的乐趣,他说:“我可以永远以一种学生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这让我充满幻想。幻想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我最幸运的就是能不切实际好多年。”

    前一秒还在插科打诨,后一刻就教授上身,所谓娱乐党和学院派的无缝转接,指的大概就是这样。

    喜剧创作需要孩子气

    知道喻恩泰文艺,但没想到他那么文艺。与他聊天,仿佛自带背景乐,随时可能响起《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前不久,他去了趟重庆,算是一次怀旧之旅——那是他大学一年级时,人生第一次长途旅行去的城市,也是去年他和导演杨庆,演员陈坤、白百何、秦昊一起拍摄电影《火锅英雄》的地方。

    《火锅英雄》讲述了合伙开洞子火锅店的仨哥们儿,在扩充店面时意外挖开了银行金库,由此展开了一个“惊天大案”。许多人把这部电影定义为带有些黑色幽默的悬疑片,但喻恩泰却觉得怀旧、乡愁才是其主题,他说:“这是一个关于老同学的温暖故事。”电影中,喻恩泰饰演一个踏实内向又不甘现状的“受气包”。他特意为电影学方言、留胡子,一副粗犷的市井模样。“其实这和我生活中的形象挺像的,五大三粗、不修边幅、胡吃海喝,很胖。” 

    这次重庆之旅,他又去了拍摄时常光顾的火锅店、剧组住的酒店,还有酒店外的珊瑚坝和长江大桥。他把随手拍下的照片发到剧组群里,另外几位主演看到都觉得很感动。“他们都忙得要死,就让我替他们跟火锅店老板、羊肉串摊主问声好。”

    有时没有太红也是幸事,至少有时间去回首和怀旧。

    喻恩泰喜欢这种散漫的状态,舒服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能有不被打扰的生活。2006年,《武林外传》播出,他和同剧一批演员很快被大众熟知。戏热播时,他跟姚晨一起去吃8块一碗的羊肉面,姚晨一进店门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一副邋遢模样愣是没被认出来,安然地吃完一整碗面,还心疼起饿着肚子的姚晨。《武林外传》刚拍时,演员聚餐,只有他和燕小六的扮演者肖剑会一起喝酒,4年后一群人因为拍摄大电影再度聚首,飞机上人人都喝起了红酒。“《武林外传》后,大家都变了很多,生活上的、性格上的都有。” 

    今年《武林外传》开播10周年,喻恩泰在微博上发了一篇纪念文章,开篇就写道:武林的创作者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孩子气。“我一直觉得,喜剧创作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童心,人都先是孩子,然后才是大人,”他对《环球人物》记者说:“我常问自己还在童年吗?大部分答案是还在。在这样一个年代,我也快40岁了,还敢说自己在童年,我觉得我很幸运。”

    很多人评价喻恩泰戏接得少,在娱乐圈“走”得慢,他却觉得有何不可,有时走得慢些,才不至于迷路。

    两次“过山车”

    导演杨庆与喻恩泰2006年就合作过,那时候喻恩泰初尝走红滋味,杨庆以为他会把握机会趁热打铁,谁想他突然选择回校深造,考取了中央戏剧学院博士。“我最佩服他耐得住性子,那么好的时候去读书。”杨庆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喻恩泰爱读书众人皆知。1995年,他考入上海戏剧学院电视系,年年拿奖学金;2000年,他通过上戏研究生考试,总分全院第一;2002年,他获全额奖学金,在牛津大学上了一学期的莎士比亚戏剧课。莎剧台词难度极大,被称为“表演系杀手”,后来尚敬和宁财神都对他这个本事赞不绝口,在《武林外传》中特地加入一处莎剧英文台词,喻恩泰的表演成为一大亮点。

    “我觉得,演戏五六十岁还可以做,而且到时候会做得更好,但是读博士就是这几年时间了,还是想多读点书。”喻恩泰说。他的专业全称是表演、导演艺术研究博士,从戏剧史、戏剧理论、古希腊古典主义到现代主义的各种流派都需涉及,他自称是中国所有演员里面学院派功底最深的,“光是声台形表就学了7年”。读博3年,他推掉了《闯关东》等大戏,唯一参演的就是赖声川的话剧《暗恋桃花源》,“因为排练就在中戏旁边,不会影响上课”。

    不过,理论和实践有时并不统一,喻恩泰说:“理论研究和表演用的是两个脑子,两种思维。”博士毕业之后,他做了更多的尝试:在电视剧《高粱红了》里扮演幽默可爱的国民党军官;在《大秦帝国之纵横》中诠释纵横捭阖的名臣张仪;还在电影《做次有钱人》中一人分饰两角。不过,这些角色大多远离现实,倒是《李可乐寻人记》里的小人物李可乐让他颇有发挥,备受好评。他说:“其实拍电影就像生孩子,生出来了你就不会挑剔。演员的主要目的是塑造角色,没有几个好演员拍戏是为了让人认识他或者拿奥斯卡,都是为了从事这个行业。就像当花匠,不是在乎花有多名贵,而是在乎那个过程。”

    所以,即便如今还有人叫他秀才,他依然觉得那是种称赞,“一个演员能让人忘记他的名字而记住角色,是多大的荣耀。”

    喻恩泰爱读书,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父亲。为了让他早点上学,父亲特地送他去南昌乡下没有年龄限制的小学上课。那时候喻恩泰5岁,夏天父亲总会在路上给他买一根冰棍,让他坐在自行车后面。下坡时,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那是喻恩泰儿时的过山车。初二那年,他考了一次全班第一,结果父亲就把电视锁了起来,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从今天起我们一起不看电视。”因此,喻恩泰对电视有特殊的念想,大学报志愿就填下了电视系。

    就在他拍《武林外传》时,父亲因肝硬化病情加重而住院。生病的父亲不再严厉,常默默看儿子的电视剧打发时间,然后“命令”喻恩泰早点回剧组。

    喻恩泰见父亲生前最后一面是2006年的中秋节,他推着轮椅上的父亲下车库,过斜坡时就像让老人坐了一回过山车。他感慨万千:“上学时我坐父亲的过山车,最后一次,他坐我的过山车。”中秋过后,喻恩泰回剧组拍戏,父亲在此期间去世,没有送父亲最后一程也成为他的遗憾。

    如今,喻恩泰每年都会花比拍戏多一倍的时间带母亲和妻女四处旅游,“父亲去世后,我觉得宁可少拍点戏,也要多一点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片方和媒体都爱的明星

    都说文人穷酸,显然喻恩泰不在其列。如今在百度上搜索喻恩泰,推荐栏里显示的就是“喻恩泰很有钱吗”。

    有钱因为两方面,一是他会赚钱,二是他会省钱。2007年,喻恩泰拍摄电影《大话股神》,投资商一时给不出片酬,就给他推荐了两只股票,“那时候股市才1000多点,我就看着它涨到了5000多,每天赚十几二十万”。后来他去谈话节目《锵锵三人行》说股市,专业程度不输专家,“股神”名号就此打响,谢娜、黄磊都是他的“学生”。

    主持人李静还评价他是个会过日子的“抠门”男人。一件衣服可以穿10年。早年他在上海,排练舞台剧时去见王家卫,猛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是高中买的,都已经脱线破洞,尴尬不已,这才下定决心扔掉。

    喻恩泰虽然满腔尼采、康德,可也比许多明星更游刃有余于人情世故。他说话幽默风趣,被访时聪明、专业,一见到记者就说:“杂志采访真的很累,因为我每次都想给你们不一样的东西。”随便问一个问题,他都能绕回到新电影的宣传上。于是,他成为片方和媒体都最爱的明星之一。

    不是说喜欢不切实际吗,怎么看起来又是个极其务实的人?

    对这个问题,喻恩泰一如既往很文艺地用一篇原创文章做了解答,文章的题目叫做《千万不要成为一名诗人》。他说自己去玩水,因为心情好,就闭上眼睛,潜入水底前行,不知不觉做起了黄粱梦。突然他的头撞到了墙壁,留下一个十字伤痕。他写道:“这是一次警醒,提醒我,越舒适的时候越要睁开双眼;要远离温暖的天堂,把脚踩在地上;同时,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成为一个诗人……”

    既要天马行空,又要踩在地上,看起来矛盾不可兼得,实际上却是时间练就的人生智慧。喻恩泰坦言,自己生活缺乏苦难又渴望幸福,难以成为真正的艺术家。

    可是,用脚踏实地的努力去养不切实际的梦,又何尝不是一种生活的艺术?

喻恩泰,四十不惑尚在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