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树林，首位落马的现任省长

    “大家都以为他一定能进中央政治局。”一位接近石油系统的消息人士与《环球人物》记者谈起苏树林的落马，大感意外。他用16年完成从基层工程师到中央候补委员的跨越，浸染石油系统20余年后华丽转身为当时最年轻的省长，50岁当选中央委员。苏树林的仕途走得很快，但结束来得更快——10月7日深夜，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福建省委副书记、省长苏树林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作为十八大后首位落马的现任省长，苏树林引起社会和媒体的极大关注。

    火箭式蹿升惹争议

    苏树林是典型的“石油系”官员。他的落马被很多人认为是石油系统反腐掀起的新一轮高潮。在2011年入闽前，除曾担任过9个月的辽宁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外，他的从业履历仅在中石油和中石化之间变动。大庆油田是他完成资历积累的地方。

    1979年，苏树林从出生地黑龙江省克东县考入大庆石油学院。据他说，“由于家境贫寒，全靠国家给予的一等助学金维持上学。”毕业后，他谢绝学院的挽留，被分配到大庆油田工作。从实习员开始，他历任大庆石油采油九厂副总地质师、大庆石油管理局局长助理等职。1999年，苏树林升任大庆石油管理局局长，时年37岁。

    火箭般的升迁速度惹来不小争议。当时坊间传言有二：某领导来大庆视察时，当时任技术员的苏树林负责解答技术问题，得到该领导的夸奖，称此人可用；其妻子是中央领导之女。前者已不可考，后者在多年后被他亲口否认。《环球人物》记者通过多位知情人得知，苏树林有过两段婚姻，前妻曾同在大庆采油四厂工作，现任妻子则是名教师，都不是高官之女。

    1999年6月，国务院正式启动对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集团进行再重组和上市。在中石油上市过程中，大庆油田进入下岗分流、裁员减负的阵痛期。当时，大庆裁员的“主刀人”就是苏树林。媒体报道，大庆油田当时共有职工29万人，解除劳务合同的约7万多人，“苏树林尽显强硬作风”。

    此后，苏树林奉调进入中石油总部，一度被看作时任中石油总经理马富才的接班人。2003年12月，中石油在四川开县的天然气井发生井喷事故，导致243人中毒死亡、6.5万人被紧急疏散安置的严重后果。当时并不分管安全和油田业务的苏树林被派去处理事故。他不仅在事发后仅23个小时就赶到现场，还亲自带人进井场查看，表现出极高的决断力和危机处理能力。

    2004年4月，蒋洁敏从青海省副省长回归中石油，苏树林接班总经理的希望成了泡影。2006年9月，他离开中石油，出任辽宁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有消息人士称，这是苏树林主动谋求的去处。

    重回石油系统变低调

    不管这次告别石油系统是苏树林的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接受，他可能都没想到，“回归”会来得如此迅速和仓促。

    2007年6月，中石化原总经理陈同海因严重违纪被撤职，苏树林在9个月后重回石油系统，以“救火队长”的身份，担任中石化总经理、党组书记。这次归来，他掩去曾经的锋芒，变得谨慎、低调。他当时表示：“中石化新领导班子不踢‘头三脚’，不烧‘三把火’，要平稳地推进各项工作，过好长久日子。”予以佐证的是，“陈同海的原班子从上到下，一个人都没有换”。

    有分析人士认为，此前中石化的一把手均出身石油下游的炼油、化工行业，但中石化面临原油自给率逐年下降的困境。因中石油的利润主要来源于上游的石油勘探开发，选择苏树林接管中石化，就是为了解决中石化的“上游短板”。

    苏树林并未辜负期待。在他主政的3年里，中石化加快了海外收购步伐。2009年，中石化以75.6亿美元收购了Addax石油公司，使得海外原油权益产量猛增700万吨，是当年中国油气企业海外并购第一大案。但石油上游领域集聚的高额利润，也成为高官频频落马的“藏毒蛋糕”——一个油气开放区块几经倒手，便可获得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利润。

    有媒体报道，神秘商人徐京华曾游说中石化购买非洲安哥拉3个石油区块的部分权益，但时任一把手陈同海因要价高选择搁置。苏树林接任后，曾乘坐徐京华的私人飞机前往安哥拉。中石化还向徐京华的公司支付5100万美元的中介费，部分费用未经党组讨论。中石化最终花费18.66亿美元，购得原应出资9.33亿美元的石油区块。此油田开采结果令人失望，苏树林看重的安哥拉项目，变成一摊烂账。

    2014年11月至12月24日，中央第六巡视组对中石化进行专项巡视。巡视组提出意见，加强重大决策特别是海外投资前期论证，实行终身负责制并严格责任追究。

    “心里没鬼，你们怕什么”

    在落马前，苏树林的风评尚佳。一位与他早年相识的知情人告诉《环球人物》记者：“他那时任大庆采油四厂厂长，口碑不错，对百姓（指采油厂职工及家属）很好。我们住的小区一下雨，地上泥泞不堪，在他主持下都修了柏油路。四厂挺偏僻的，他给建得像个小城市。而且人很随和，和老大妈都能唠几句，没领导架子。”

    这种“亲民”作风被苏树林贯彻始终。在他就任中石化总经理后，一位中石化员工在博客上写道：他刚上任，就来一线看望职工，和在场的每个人握手，包括后排就座的“小人物”，一点没走过场。

    苏树林不仅会做人，还会做官。2011年，他再次离开石油系统，到福建出任省长。一位福建当地人士告诉《环球人物》记者，苏树林能力强、敢讲话、工作抓得很扎实。 “他来闽后，每季度搞一个督查会，亲自主持，各地市市长参加。省政府的效能办会同其他职能部门去全省各地明察暗访，然后把发现的问题在会上反映出来。暴露问题的力度非常大，参加会议的市长基本都会冒汗，我们都把这个会叫‘微冒汗’。”

    年富力强、口碑好、有政绩，苏树林怎么看都前途无量。但今年3月，福建省原副省长徐钢落马后，他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徐钢被查后，苏树林随即被中纪委约谈，6月又被二次约谈。他被查的消息开始传得厉害。有媒体报道，苏树林与徐钢关系不错，与福建商帮也往来密切。一位福建当地开发商因与他关系近，也曾被约谈。

    当地消息人士向记者证实，苏树林确实引进了一批央企在福建投资。他回忆说，苏树林曾批评各地政府有惰政倾向，不敢和企业家打交道，认为搞经济工作，怎么可以远离企业家，“如果心里没鬼，你们怕什么”。而他自己，似乎“有鬼”也不怕。

    由于生肖同属虎，苏树林与石油系统同僚廖永远被原石油部的部长们爱称为“东西二虎”：大庆油田的苏树林是“东北虎”，塔里木油田的廖永远是“西北虎”。今年3月，廖永远已在中石油总经理任上落马。这两只曾在石油系统炙手可热的“东西二虎”终究都成了落马的“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