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吧主：网络也是个江湖

    人物简介

    彬彬，1985年出生于广西南宁，从事贴吧吧主工作11年。现为百度贴吧“帅哥吧”职业吧主，兼任“文学吧”“贴吧生活”等贴吧吧主。

    “可以写你的真名吗？”《环球人物》记者问“街舞彬彬”。“就写彬彬吧，我现在都不说真名，手机号码也是一年一换。”他很认真地向记者解释，“贴吧世界很复杂，怕被‘人肉’。”

    彬彬是百度贴吧里的著名吧主，掌管过大大小小100多个贴吧，连续3年拿“最优秀吧主”。今年5月，他与百度签约，成为700多名职业吧主中的一员。“职业吧主通常经验丰富，在吧主的圈子里有一定名望。做得好的，收入不菲。”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又补充道：“但是我们主要还是为了兴趣才做这个的。”

    拉新人，立规矩

    1999年，中国虚拟社区第一人朱骏开办了“第九城市”游戏社区，之后又代理了《奇迹》等国外游戏，中国的网络游戏迅速发展。伴随着这个过程，彬彬也从一个游戏少年变为论坛版主，他在“第九城市”发帖子，组织线上的讨论和各种活动。2004年，百度贴吧建立，彬彬成为70万注册会员之一。

    因为喜欢追星，当年，彬彬就主动当上了“吴佩慈吧”“杨谨华吧”的吧主。那时，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家酒店的主管。每天，他都会在工作之余抽出三四个小时在贴吧里“灌水”、去各大论坛发广告拉新人、建立一些贴吧规则。

    10年前，正值“80后”一代集体寻求自我意识和表达的时代。兴趣相投的人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观点和见闻，“表达”是最初也是唯一的需求。“那时候，虚拟社交还不像现在这么泛滥，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对某个主题有兴趣才聚到一起的。”彬彬很文艺地用了木心的一句诗，来形容那时的网络社交——“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2005年，“超女”横空出世，草根明星带来了势不可挡的“粉丝效应”，贴吧作为网络上的“粉丝”阵地迅速壮大。彬彬靠着老资格抢得先机，又成功担任了“帅哥吧”“陈晓东吧”等贴吧的吧主。渐渐地，他的工作变得不那么简单了。为了提升贴吧的知名度，他联系经纪公司请陈晓东来贴吧和“粉丝”打招呼；还率先在“帅哥吧”发起“爆照”的活动。

    把一个贴吧建设好后，彬彬通常会选择离开，“当事物发展到一定阶段，总会觉得和初衷不一样了。”在他看来，贴吧发展太快，网络上的人越来越浮躁，那种分享、讨论、表达的气氛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跟风、人云亦云的信息轰炸，还有无处不在的商业运作。在人潮的簇拥下，所谓自由表达，好像渐渐变了味。

    百度请他救场

    在彬彬的记忆里，2007年到2009年是贴吧最混乱的时候，也是他最忙碌的时候。“那时，贴吧已经成了‘粉丝’的战场，时常发生爆吧事件。”“爆吧”就是指很多人涌入贴吧，不断发一些恶语相向的帖子，扰乱正常浏览。2007年，第一大贴吧“李毅吧”与“李宇春吧”发生矛盾，“李毅吧”的“粉丝”在“李宇春吧”一晚上就发了10万个帖子，百度被迫关闭“李宇春吧”的发帖功能。彬彬说：“从那时起，爆吧就成为了网友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

    由于彬彬管理经验丰富，百度经常请他来救场。2008年，“非主流吧”备受争议。这个吧里聚集了一群“90后”，终日在其他贴吧发表一些“狂言妄语”和“非主流”照片，因此惹得其他贴吧几乎天天来爆吧。彬彬临危受命，坐镇该贴吧。他和其他吧主商定了管理方案，删除挑衅帖子，还主动宣扬“90后”的正面故事，等等。最开始那几天，甚至要通宵删帖、发帖，维护贴吧的秩序。

    汶川地震时，彬彬半夜接到通知，要他担任“汶川地震祈福吧”吧主，引导正面发言和团结舆论。“但是有网民上来发些‘负能量’的东西，比如明星诈捐、官员问题的虚假帖子。”他一面删帖，一面想：“这种时刻，难道大家不应该团结起来吗？干嘛还来发一些这样的帖子。”

    “贾君鹏事件”让彬彬想清楚了这个问题。2009年，“魔兽世界吧”出现了一个名为“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帖子，随后五六个小时内被39万名网友浏览，引来超过1.7万条回复——一个虚拟的人，一件不存在的事，最后演变成一场网络狂欢。

    而彬彬在其中看到的却是大大的“空虚”两个字。“网络让人变得越来越孤单、孤僻，大家渐渐脱离了现实社会，成为网络上的流浪者，热衷于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吧主的责任。“无聊空虚的时刻，恰恰是一个人最薄弱的时刻。如果这时候，没有一种规则的约束，正能量的引导，一个人很可能会就此堕落下去，一个言辞激切的虚假帖子甚至会在现实社会中造成伤害。在某些关键时刻，如果你能制止、引导，对人心、对网络环境都非常有益处的。”

    兴趣贴吧商机更多

    彬彬从今年开始成为职业吧主。起初，他有些顾忌，“贴吧吧主挺招人恨的，删帖、爆吧时，最先被攻击的就是你。”他向《环球人物》记者回忆起在某一年的爆吧大战中，一位吧主被网友“人肉”，“有网友给这位吧主的父亲打电话，说了一些特别偏激的话，气得老人家心脏病发作。”

    但最终，彬彬还是做出了这个职业选择，因为在贴吧他学到不少东西。“要当吧主，必须对这个主题非常了解，比如做‘文学吧’吧主，我就从古典文学看起，虽然现在还是被吧里的人嫌弃水平太低，但进步真挺大。”

    另一个让彬彬心动的原因是“机会”。虽然在天涯、豆瓣或者一些游戏论坛，也会有类似全职或者依托平台赚钱的版主，但贴吧用一纸合同把这种虚拟世界的管理者“合约化”。“我们合同中会约定职业吧主的责任和权限，比如必须保证用户数量，遵守发帖、删帖指标，当然也可以独立运营一些商业活动，赚取费用。以前靠贴吧赚钱是违规的，但是职业吧主就有一定的商业自由，能合法地得到收入。”

    与外界想象的不同，明星贴吧没有几个职业吧主，“因为明星贴吧以‘粉丝’为主，商业模式不明确。”而像一些兴趣类贴吧，则能获得更多商家青睐。以“帅哥吧”为例，关注用户超过140万人，累计发帖近2亿，都是一些喜欢自拍、分享生活故事的“95后”“00后”。彬彬就和一些美颜APP、游戏产品达成了合作。当被问及如何吸引“粉丝”制造商机时，彬彬表现出了一种产品经理的姿态。“当然还是内容为王，发高质量的帖子，再定期组织活动吸引吧友常驻，或者与百度首页合作推荐好帖子，”他说，“内容做好了，自然就有‘粉丝’了。”

    现在，彬彬会时不时和其他吧主在网上开会，讨论网络的发展方向、导向问题、规章制度等，说起话来也总是离不开互联网思维、商业模式等时髦的名词。对他而言，成为职业吧主，是一个新机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