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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社光 “东北花棉袄”闯天下

光膀子走秀、“大棉袄”礼服,让他成了最受争议的设计师之一

□ 本刊记者 余驰疆 《 环球人物 》(

    用“风尘仆仆”这个词,形容一个服装设计师似乎不太合适,但急匆匆走进来的胡社光的确如此。这个在众人眼中靠出位设计爆红的设计师,穿着没熨过的白色纯棉T恤,头发也有些毛躁凌乱,趿拉着鞋子,眼睛还有点浮肿,完全没有时尚中人那种雕琢的精致。

    最近,他因为两件事情成为时尚圈的焦点,一是在北京国际时装周时,让79岁的王德顺光膀子走秀;二是给女明星张馨予设计了戛纳红毯礼服,一袭“东北味”十足的红配绿大袍子,引起了全民热议。

    “第一次,大伙儿觉得老爷子形象很正面,对我还算客气;第二次,就完全开骂了,‘丢人’‘难看’‘土得掉渣’的评价不绝于耳。但我早就习惯了,现在看都不会去看。”翻了个小小的白眼,41岁的胡社光露出一种略带俏皮的笑,还真是挺萌。

    两天时间,不到10元一米的面料

    胡社光开了一间酒吧,一、二楼是聚会喝酒的地方,地下一层是他全新的工作室,现在还在装修。椭圆造型的黑白沙发已经摆好,几个模特假人放在角落里。《环球人物》记者的采访就是在这里进行的,“以前工作室在郊区,后来找的人多了,总有人抱怨太远找不到。我只好搬到这里来。”对胡社光来说,做了将近20年服装设计,如果还需要自己去“找”别人,那就真有点没本事了。

    今年戛纳电影节前,张馨予找到胡社光,想借一两件礼服做“战袍”征战红毯。“当时给她看了几件衣服,但都觉得太夸张了。”正当张馨予决定另寻高人的时候,胡社光来了一个激将法:“敢不敢穿点有意思的?”他觉得戛纳是展现中国文化的绝佳平台,就该穿些有中国特色的、接地气的东西,“大棉袄是中国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元素,比龙袍、青花瓷、兵马俑接地气多了。” 

    谈了15分钟后,张馨予被说动了。从画图到打版到成衣,胡社光花了两天时间,靠着几匹不到10元一米的红绿面料,完成了一件即将登上世界电影盛会的礼服。之后的故事就是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张馨予凭借这件衣服成功刷屏微博、微信,风头甚至盖过了向来在红毯上所向披靡的范冰冰;而胡社光,也在一夜之间,成为时下最受争议的设计师之一。

    事实上,早在这之前,胡社光就已经靠着出位的设计在时尚圈小有名气:前年,他办了一场以“刺”为主题的秀,模特们全身“长”着金属长刺,一件衣服重达5公斤,导致许多人罢工辞演,扬言再也不走胡社光的秀了;去年,他又以“窑”为主题,设计了一套带有陶瓷釉色质感的服装,模特五官完全被面具盖住,眼睛、嘴巴全是后期画上去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惊悚的瓷娃娃;今年更甚,他干脆自己当起了模特,穿上“东北大棉袄”的同款西装,踩着将近20厘米的高跟鞋,步履铿锵地从后台走出谢幕……对于这些秀引起的非议,胡社光倒是很坦然,“我自己就常说我是个神经病,设计师不神经病怎么成设计师呢?”

    采访当中,胡社光坐在吧台边上,时不时地刷一下手机微信,冷不丁地一抬头向《环球人物》记者发出邀请:“我6月5号还有一场秀,来不来?”外人只管骂,秀场照开——胡社光就这样翘着二郎腿,坐收了名和利。

    荷兰女王看中了他的衣服

    相比较于那些孤芳自赏的设计师,胡社光明显更加深谙时尚圈的规则——既然不能改变别人,那就“随波逐流”吧,很快他学会了“自黑”。

    胡社光把这种“务实”归功于自己血液里的温州人因子。他的父亲是温州人,母亲是内蒙古人。虽然从小在内蒙古长大,但是他骨子里仍保留着温州人喜欢闯荡的个性。6岁学油画,这种西洋艺术的熏陶,让他从小就想去欧洲看看。16岁,胡社光去荷兰投奔在那里做生意的亲戚。“可是到了机场,发现说好接我的人没来,我只能一个人在机场里等着。而我那个亲戚再也没出现。”他病急乱投医,逮着个黄种人就求助。最后,一位香港老人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家里,安排他在自家餐馆洗碗。

    原本想象中与维米尔、伦勃朗的“约会”,眨眼便成了电视剧《温州一家人》的现实版。“我花了一年多时间,翻着词典学荷兰语,到处洗碗、打工,就是为了生存下来。”七八年后,他靠省吃俭用开了餐馆,没想过重拾艺术的梦想,直到荷兰人的一句话刺激了他。“他跟我说,你们中国人在荷兰,除了餐饮也捣腾不出其他东西。” 1998年,胡社光报考了阿姆斯特丹艺术大学,想挑战欧洲人最引以为傲的时装产业。

    一开始,胡社光空有绘画基础,对于设计、裁剪一窍不通。为了练手,他就去养老院,一边陪老人们聊天,一边给他们设计衣服。他还会去给残疾人做衣服,“有的残疾人背也弯了,手也断了,就需要特别的设计,这是我最初的‘高级定制’。”

    从那时候起,胡社光就喜欢在设计中加入一点中国元素,比如在袖口、领口做些中式的改造,或者在印花上加入中国的传统图案。客户们自然倍感新鲜,订单也越做越多。“大二时,我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却被老师骂个半死,说我不自量力。到了毕业的时候,我老师的许多订单都是我介绍过去的。”

    胡社光最大的一笔订单来自荷兰皇室。2003年的海牙艺术展,主题恰好是中国,胡社光展出了自己的作品。“当时女王来参加剪彩,我又是她的翻译。”当女王看到胡社光展出的悬空吊着的中国风礼服后,欣赏不已,马上请胡社光给自己做一套礼服。此后几年,他成为女王设计师团队中的一员。靠着这些中国元素,胡社光在荷兰时尚界闯出了名堂。“老外都爱死这些设计了,觉得中国的东西怎么那么美!”

    2012年,胡社光回国,“我很想念故土,也想多寻找一点灵感。”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荷兰顺风顺水的他,在国内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质疑。

    “甭管她们穿得像煎饼还是福娃,至少她们尊重中国文化”

    在胡社光工作室的吧台上,放着几本《时尚芭莎》北京国际时装周别册,封面上最醒目的一张图就是今年3月他的2015年秋冬秀。人们更习惯称其为“东北花棉袄秀”,因为这些服装的设计灵感来自于东北炕头的棉袄、棉被,甚至有人调侃:模特披着被子就上场了。

    这场秀源自胡社光思索了很长时间的一个想法,却被大众误读了。“一开始我运用了捆绑的元素,想表达传统对于中国人的束缚,接着这些元素逐渐减少,最后是王德顺光着膀子出现,我要表达的是一种从传统中自由解放的理念。可是大多数人只是把关注点放在红配绿棉被上,忽视了我想表达的故事。”

    或许对于胡社光来说,被误读是一种常态。他对《环球人物》记者回忆起2012年,自己在中国的第一场秀。当时他精心准备了一个环境主题,让模特带上防毒面具,表达呼吸困难的现状,但是最后媒体报道的全是模特因为鞋跟太高摔倒了,“大家还在那里笑,一个劲儿问我什么感觉。”在秀场后台,面对着摄像机,胡社光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段时间,胡社光有一种被国内时尚圈孤立的感觉,好几次飞回荷兰打算不再回来了。

    “浮躁”,这是胡社光对时尚圈的评价,“人们只关注那些流于表面的噱头,看不到服装要表达的故事。”令胡社光欣慰的是,还是有知音存在。“一次,郭培老师给我的设计点了一个赞,我觉得很开心。”作为中国本土设计师的翘楚,郭培的肯定自然有着很高的含金量。“我们俩甚至没当面说过话,她可能连我长啥样也不知道。但是我们有彼此的微信,会在微信里相互鼓励,聊聊近况。”他们两个人都是中国极富争议的设计师,都喜欢运用强烈的民族色彩,夸张的风格让他们在受到瞩目的同时也惹来不少非议,正因如此,他们彼此就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觉得很奇怪的是,为什么一些中国人,对于外国设计师的东西就趋之若鹜,对中国本土设计师就嗤之以鼻呢?”这种疑问在“大棉袄”亮相戛纳后更加明显,“刚开始大家就是骂,后来有老外把大棉袄系列P在了《复仇者联盟》主角的身上,然后在国外的网站上就出现了各种同款图片。”一件棉袄礼服,就这样从焦点变成了现象。“之前骂我的都反过来夸我了,说我做的棉袄老外都拿去用了,又火了一把。”

    与“火”相比,胡社光更在意的是反差背后折射出来的国人心理。“为什么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大家就说土,可外国人一拿去用,就反过来说好呢?中国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设计。”这让他联想到不久前在网上疯传的Met Ball(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难得这么盛大的一个时尚场合,还是以中国为主题,你看看那些中国女明星穿得都是什么?和主题有什么关系?都是些国外设计师的作品。”反观蕾哈娜等外国明星,虽然“雷倒”不少人,但穿的实实在在都是中国设计师的作品,“甭管她们穿得像煎饼还是福娃,至少她们尊重这个主题,尊重中国文化。”

    采访结束后,胡社光拿起手机给《环球人物》记者看:“最近,越来越多的人肯定‘花棉袄’了。”他突然发现网上有一篇长文,肯定了他的设计,还指出要发扬中国本土时尚。认真读完后,他转发到朋友圈,并写道:“终于变成正面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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