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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基层”,只因无望

李浩燃 《 环球人物 》(

    “我一定要考走,就算为了下一代,也不能留在大山坳里。”考取某乡镇公务员还不到一年的隽儿,因与博士王磊光的一番对话,成为近期曝光率很高的一个名字。

    羊年春节,“乡愁博士”王磊光的“返乡笔记”一度刷屏,由此引起的“逃离你终将衰落的故乡”的热议,与现在隽儿倾诉的乡镇基层种种无奈,正构成前后呼应。如果说,感叹故乡的“舞台小、格局小”,抱怨故乡的氛围“重关系、轻能力”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名刚走出校园不久的基层公务员,以极度失落的方式宣示毅然决然的逃离之心,仍然令人心惊:搭乘城镇化列车疾驰的当代中国,城乡之间的“隔膜感”,究竟是在缩减还是加深?

    毫无疑问,城镇化是当下中国的发展成就之一。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相关报告预测,到2030年,中国城市人口总数将超过10亿,城市化率将达70%。这意味着,下一个15年,中国还将新增3亿左右、规模相当于美国人口的城市居民。

    当越来越多的村镇加速“人口净流出”,身处其中的个体命运,究竟该怎样书写?仔细观察今天的中国村镇,会看见两股方向迥然不同的着墨力量。一股,是自下而上的“改变命运”情结,潜藏着“乡下人”对大都市文明的朴素向往。

    任何一个生活在基层的人,只要去过远方,就会强烈地感知到,远方不仅有漂亮的天际线与斑斓的霓虹灯,还有涌流的财富和层出不穷的成功机会。那些比他早一点去了城市的乡邻和故友,人生都有了缤纷多彩的可能性。这一切足以给他强大的心理暗示——与村镇熟人社会的封闭小环境相比,城市实在太广阔了,只要你肯离开,一切皆有可能。

    对千千万万个隽儿来说,接受过高等教育或者长期在城市打拼后,已然适应了城市的生存法则和生活方式。即便城市里有高不可攀的房价、漂流不定的烦恼,重返基层又谈何容易?

    生养了隽儿们的村镇,本应有血缘的、乡土的牵引力,为什么连这种最起码的吸引力也在失去?不可否认,是历史长期形成的城乡二元结构,让乡村在基础设施、公共管理、精神文化等各方面,与城市有了巨大的落差。基层工作的条件确实艰苦,基层生活的氛围确实格格不入。没闻到芬芳的“泥土味”和朴实的“乡土气”,却遇到基层的“土皇帝”和各种“流氓气”,自然只能让人憋着一口气寻觅向上流动的契机。这种心理,应被充分理解。

    但这并非无解的难题,也并非只有“逃离基层”一条路可走。如果隽儿们能看到村镇改变的希望呢?对于政策设计者来说,比起混沌无奈的现状,改变的可能才是关注的重点。多年以来,从中央到地方,无论是公务员招录、人才选调还是政策扶持,村镇都在被倾注更多目光。不过,如何引导更多青年扎根村镇、服务村镇,怎样破解难以留人拴心的困局,确实存在“说的比做的多”的现象。

    正是从这一点出发,我们看到了另一股着墨力量:自上而下的“美丽乡村”建设,承载着“城里人”对新村镇田园牧歌的美好寄望。这样的建设蓝图,不仅要给出“城市反哺农村”的具体制度设计,更要给隽儿们向上的人生希望。

    其实,西方发达国家完成城市化进程之后,一般还历经过“逆城市化”阶段。大城市的快节奏工作、高密度污染、重压力生活,促使一部分人搬离钢筋水泥的森林,重返田园。中国今后的城镇化过程中,村镇个体的流出和城市个体的回流,或许也会同时出现。这种“回流”,更需要自上而下的“美丽乡村”建设真正发力。

    宰相历于州县,英雄起于阡陌,猛将拔于行伍。基层,从来都有一番别样的风景。关键是,我们应该更多地给基层埋下希望的种子,让年轻人能看到,无论置身城乡,都能用奋斗许自己一个更好的未来。

“逃离基层”,只因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