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富仲，从总编辑到越共总书记

    71岁的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最近很忙——刚在河内招待到访的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一行，紧接着就应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之邀来到北京。

    “我多次访华，亲身感受到了中国国家的发展和人民的幸福。”4月7日，阮富仲在与习近平会谈时说。自1992年首次访华以来，这已是阮富仲第七次来中国。今年是中越建交65周年，阮富仲率领的代表团级别非常高，包括越共中央宣教部部长丁世兄、国会副主席阮氏金银、国防部部长冯光青、公安部部长陈大光等人，都是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有媒体称，本届越共中央政治局共16位委员，一下子来了5位，显示越共中央对访华的重视。

    历数两国“老交情”

    阮富仲访华期间，习近平与他举行会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张德江、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等也分别会见了他。阮富仲还前往云南参观访问。与习近平会面时，阮富仲历数两国的“老交情”。他说：“越中关系走过了65年的历程，友好合作是两国关系的主流。越中同志加兄弟的友谊是胡志明、毛泽东等两国老一代领导人缔造的，我们有责任继承。”他用三个“都”字归纳两国共同点：“都在致力于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都坚持共产党领导，都在推进全面改革革新”，“两国拥有巨大共同利益，发展越中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阮富仲高调访华，显然是看到与中国合作的重要性。“远亲不如近邻”，中国是越南最大的贸易伙伴，是仅次于美国的越南第二大出口市场。越南则是中国在东盟第二大贸易伙伴，仅次于马来西亚。根据越通社公布的数据，截至去年年底，中国在越南共开展1082个投资项目，注册资金总额79.4亿美元，在对越投资的101个国家和地区中位居第九。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将在基础设施建设及海上互联互通方面给越南经济带来巨大的发展空间。

    不过，中越之间有传统友谊和现实合作，也有客观存在的矛盾。两国历史遗留的陆地边界问题、北部湾划界问题已经成功得到解决，而今期待解决的主要是海上问题。去年5月，中国在南海西沙群岛附近进行石油勘探作业，遭越方强烈反对。越南曾爆发示威，袭击中资企业。之后，还发生过越中船只相撞事件。越南《年轻人报》刊文称，阮富仲曾在河内与选民会面时表示：“很多人问我如果发生战争怎么办，我们应该为所有的可能做好准备。”有专家认为，阮富仲的话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越南高层在南海问题上达成了一定共识。面对南海问题，阮富仲依然有很强烈的民族情绪，也受舆论压力影响。越南媒体此前报道也称，越南政府并未改变西沙、南沙群岛“属于越南”的主张。

    不过，正如越通社评论所说，阮富仲访华为越中关系的健康发展注入了新动力，也为解决双方遗留问题创造了有利条件。在阮富仲与习近平会谈时，两人均表示要共同管控海上分歧。4月9日发布的《中越联合公报》称：“中越作为重要邻邦，一致认为两国政治制度相同、发展道路相近、前途命运相关，两国发展互为重要机遇。”中越双方“就海上问题坦诚交换意见”， 强调要“通过友好协商和谈判”来“寻求双方均能接受的基本和长久解决办法，积极探讨不影响各自立场主张的过渡性解决办法，包括积极研究和商谈共同开发问题”。这显示双方分歧犹存，但都表达了求同存异、管控分歧的意愿。

    媒体眼中的越南“屈原”

    阮富仲此次成功访华，也凸显了他的个人政治风格。在越南各界人士眼里，阮富仲“有德、有才、有能力、有眼界”。 有中国专家则评价阮富仲：“他是越南共产党的理论家，是老一代资深的政治家。” 

    在越南，党的总书记、国家主席、总理、国会主席被称为“四驾马车”，总书记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地位十分重要。因为历史原因，越共总书记多来自社会主义根基深厚的越南北部，阮富仲也不例外。他1944年生于越南首都河内市东英县东会乡，是越南主体民族——京族人。1967年，阮富仲毕业于河内国家大学语言文学系，进入越南共产党中央机关刊物《共产主义》杂志社，成为一名普通的党刊编辑。1991年，阮富仲当上了《共产主义》总编辑。在杂志社取得的理论建树，为阮富仲的政治前途奠定了基础。1994年，他成为中央委员。2006年，阮富仲担任越南国会主席，进入“四驾马车”行列。2011年1月，阮富仲在越共十一大上当选为总书记。

    在观察人士看来，阮富仲比较温和，走稳妥路线，善于平衡党内外的关系，得到各方接受。在越南政坛，阮富仲被视为“稳健派”，有人形容他“像慈祥的祖父一样”，也有人觉得他有点“软”。越南国会机关报《人民代表》曾刊文将阮富仲比作中国古代诗人屈原，文章中写道，二人虽然相隔数千年，但他们都深爱着自己的祖国，也都是诽谤的受害者。阮富仲像屈原一样廉洁又具有高尚品德。外界解读，文章暗示越南政坛存在腐败，像屈原一样廉洁的人无法见容于浑浊的现实，甚至只能选择“投江自尽”。但越南官方对这种解读未予置评。

    其实，有着儒雅外表的阮富仲，也有着强势一面。在2012年的越共十一届六中全会上，阮富仲的闭幕讲话有一句话抓住了观众的耳朵：“中央委员会决定不对政治局的一位同志给予纪律处分。”很多人相信这位同志就是总理阮晋勇。后来还有报道称，阮富仲和其他政治局成员试图谴责阮晋勇，却因为阮晋勇的支持者众多而没有成功。事后，阮富仲在对越南民众的电话讲话中一度哽咽。

    阮晋勇在越南政坛势力庞大，被称为“越南历史上权力最大的总理”。不过，越南经济在阮晋勇治理下并不景气，尤其是国企和银行领域问题严重，腐败现象也变得很突出。据越南政府监察总署总监察长黄风筝的报告，2011年至2014年，越南政府监察总署在反腐行动中没收非法挪用现金50多亿美元、土地1.87万公顷，对相关当事人处以行政处罚近13亿美元，并向司法机关移送269例案件。

    2013年，越南国会首次对政府高官进行信任投票，得票最高的是国会副主席阮氏金银，得到过半数“非常信任”票的政府部长只有国防部长冯光青和公安部长陈大光。阮晋勇则被许多国会代表给出“差评”，投票认为他“非常值得信任”的不足半数。外界认为，这反映了国会代表对阮晋勇在经济、反腐方面施政的不满。2014年，阮富仲提出，要用投信任票的方式来决定干部继续任职还是结束任职。信任投票每年都要进行，如果官员在连续两年内信任度低可以直接下台，不必等到任期期满。他曾质问：“干部评价工作除了好的方面，仍有很多流于形式、不切实际的现象。年底评选时，每个党员都符合标准地出色完成任务，每个党组织都纯洁牢固、看起来无需改进。但这些都切中实际吗？”

    在涉华问题上，阮富仲和阮晋勇的态度也有差异。越南媒体报道，阮晋勇去年5月接受西方记者采访时称，中国在南海的行动“对本地区乃至世界的和平、稳定、安全及航海安全和自由、合作与发展构成威胁”。还有报道称，当年6月越共政治局将越南境内的反华骚乱定为“反共反社会主义的、以民族主义为借口的暴力行为”，阮晋勇对此表示“有保留”。不过，他后来也承认，如果中越冲突处理得不当，可能会影响越南的“国家安全和民族和平”。

    对美合作小心翼翼

    据越南媒体报道，访华之后，阮富仲还将出访美国，成为华盛顿招待的第一位越共总书记。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越南问题专家张学刚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时分析，越南和美国急切地想要促进关系。今年正值越南战争结束40周年，也是美越邦交正常化20周年。美国曾多次表示希望成为越南的头号投资国。此外，越南与美国近期的军事合作也有所增加，主要表现在双方军事人员互动频繁和美国部分解除对越武器禁运等方面。因此，越共总书记的首次访美便极具现实意义。

    美国媒体早已关注阮富仲的访华行程。早在3月，即有美国媒体报道阮富仲收到中方邀请访问中国，晚些时候将要出访美国。报道称，阮富仲先访问哪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两国都会去”。

    有分析人士认为，阮富仲处理越美关系，需考虑多方面因素：一方面，美国并不能像中国的“一带一路”为越南经济带来巨大发展空间；另一方面，美国从来没有停止过改变越南的政治体制、破坏越南社会稳定的活动，这也让越南时刻警惕。

    有媒体称，美国想在西太平洋打造一条“东海—南海争端链”，通过建立前沿威慑和同盟关系进一步遏制中国。美国希望越南成为其军事上的重要伙伴，以发挥越南在争端链上的重要端点作用。而越南一方面对美国的拉拢积极回应，另一方面又对美国所希冀的双边军事“深度合作”小心翼翼。出于多方面考虑，美越军事合作不会从根本上影响南海局势。面对美国递出的橄榄枝，阮富仲其实也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