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秀节目的真与假

    作家、文化评论家

    开栏的话：娱乐为我们缔造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超脱的，永远繁华，永远声色犬马。借助对那个世界的关注，对那些人和事的评判，我们转移了现实世界里的创痛。而我要做的，就是像猎手一样，捕捉那个世界的蛛丝马迹，以及微言大义。

    ——韩松落

    无脚本真人秀节目正风行。《爸爸去哪儿》《爸爸回来了》主打“明星亲子”；《花儿与少年》《花样爷爷》瞄准“明星旅行”；《私人订制》帮助普通人圆梦；《来吧孩子》则将产房内外的众生相收纳其中。生活里你能想到的领域，都被真人秀覆盖。这类节目已经替代了此前那些在演播厅进行的竞技类真人秀节目，成了全民热议的话题，不断创造收视奇迹。参加节目的明星，过气的，迅速咸鱼翻身；当红的，形象再度扩张。

    真人秀节目给我们提供了什么？为什么这样的节目能火起来？许晴在《花儿与少年》里的一段情节，似乎能回答这些问题。

    《花儿与少年》第六集，众明星到了巴塞罗那，去酒吧散心，许晴因为被导演叫出去做采访，和众人失散。她不知道酒店地址，没有钱（钱包和信用卡在节目一开始就被节目组收缴），于是向跟拍她的导演组求助，得到的回答是：当我们不存在。接下来，许晴在街上四处穿行，寻找回酒店的路，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直到遇见一个中餐馆老板，他给了许晴酒店地址和乘出租的钱。在出租车上，许晴开始哭泣。异国的夜晚，万众瞩目的明星一刹那的无助，成了这集节目最显眼的情节。

    和电视剧、综艺节目比起来，无脚本真人秀似乎是真的：情节并非出于编造，台词来自于人和人的互相激发，镜头前的一切就像是经过压缩的现实生活场景，是真实人性的展示——《花儿与少年》的宣传重点，就是旅行激发的明星真貌。

    但和现实生活比起来，它似乎又是假的：摄像机明明就在身边，导演组和嘉宾身上都有监控设备，随时进行沟通，更别提海量的素材还要进行后期剪辑。它的确没有脚本，只有框架，但后期之手，是更厉害的隐性的脚本。

    最重要的是，驱动整个行程的动机是假的。身为明星，金钱不是出行时最重要的问题，但当节目开始后，他们却得上缴钱包和手机，在每天120欧元的生活费里精打细算。他们的真实身份被限制了，以半虚构的身份，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环境。

    在真和假之间游走，在虚构和非虚构之间的模糊地带生存；充满细小的意外，比电视剧和综艺节目有更多的可看性，但这些意外却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里；像是冒险，却完全没有危险性；像是游戏，但你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能到达最后一关——无脚本真人秀节目就这样拽着无数的观众，跟着他们跑。

    当然，吸引人们观看的，还有一个原因：这类节目曝光了明星的私人生活。观众跟着摄像机，看到了他们的居所，计算着面积和价格；从房子的装修风格上，判断明星的品味。明星之间为完成节目任务产生冲撞，我们于是看到他们为人处世的风格。个人生活的高墙被触碰了，琐碎细节被亮到了镜头下，极大地满足了观众窥视的欲望。而节目制作方又会打出“公益”“亲子”“梦想”的招牌，参加节目的明星也会受益，窥视于是变得合理了，甚至变得理直气壮了。

    制作方、明星、观众心甘情愿地陷落在这个真真假假的漩涡中。真人秀节目收视率越来越高的趋势，挡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