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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务员的烦恼谈起

李斌 《 环球人物 》(

    一项在东中西部三个地区进行的随机调查发现,八项规定实施一年多,受访的100 名公务员中有93 人表示“公务员不好当了”;另一项针对60 名基层公务员的问卷调查也显示,近六成公务员想过辞职。但实际上,纵观国内,还真没有一个公务员因八项规定而辞职的。

    有人说,公务员想辞职又不辞职,说明这个火爆多年的“金饭碗”终于出现了“围城效应”——过去只见城外百万报考大军要进去,现在总算看到城里有人患得患失想出去了。

    细究起来,眼下公务员这份“辞不辞”的烦恼,反映了许多大问题。想辞职,说明八项规定见效了。从2013 年至今,多达15 道的中央禁令连珠炮般打向公务员群体,从“舌尖福利”到“车轮腐败”、从月饼贺卡到香烟美酒,面面俱到,刀刀入骨,挤干了隐性福利和灰色收入的水分。待遇急剧下滑,无疑戳中了公务员群体的痛点,不适感自然激增。

    于是,“为官不易”“官不聊生”的抱怨开始见诸媒体。湖南冷水江公务员的工资单被意外公开,绝大多数在2000 元到4000 元之间。随后,一系列报道也证实,公务员工资并非人们想象中那么高,而且近10 年来一直“原地踏步”。若放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尤其是物价直线上涨的背景下去考量,公务员的合法收入更像是在逐年缩水。加之改革发展的重担压身,公务员群体,尤其是基层公务员出现了诉苦情绪: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多吃草,马儿总有跑累的时候吧?

    这样的情况客观存在。不过,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烦恼,一拿隐性福利和灰色收入开刀了,就有人喊起“为官不易”“官不聊生”,难怪有人猜测,是不是公务员放大了“成长的烦恼”?是不是有些人扭曲的权力观不愿意被矫正?是不是某些变相的利益输送不愿意被蒸干?是某些忘记了“当公务员就是为国家干实事”的灵魂不愿意被洗礼?

    正因如此,公务员的辞职声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辞职,说明日子还是过得下去,虽然比过去不足,但显然比跳槽到别处还是好一点——公务员再怎么累,也比动不动“过劳死”的外企舒服点儿;公务员再怎么穷,也比动不动得“讨薪”的私企有保障点儿。公务员们比来比去,心里只怕早就得出了答案:性价比最高的工作,还得数公务员啊。

    不辞职,也说明公务员基本的福利待遇、合理的职务收入,并没有受到影响。比如,低价购房、公费医疗、养老统筹、子女教育有机关幼儿园和定点学校……这些最让老百姓羡慕的稳定福利依然存在。只要这些还存在,可以预见,不但不会有公务员辞职,每年岁末年初的公务员报考热还会照样“高烧”。

    既如此,公务员也就不必再为“辞不辞”而烦恼。纵观国外,公务员不好当,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谁要是感慨“为官不易”,反倒令人不齿。有权必有责、用权受监督,在任何现代文明国家,都是基本的政治原则。以香港为例,政治廉洁可谓“苛刻”。电影《风暴》里有个镜头:刘德华饰演的警官为避免受贿嫌疑,连老友送的烤鸡都不敢接受,直到老友在烧鸡上咬了一口才肯收下。国外乱用公款或者接受礼物,后果都是名节不保。许多国家的公务员早已习惯了在“玻璃房子”里办公。

    可见,让一批“为官容易”的人烦恼,正是中国政治文明演进的必经之路,这样的阵痛值得付出。如果“四风”问题(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借助“集体撒娇”而反弹,工作继续“一份报纸看半天”,职务消费继续“高端大气上档次”,那还奢谈什么政治文明?如果政治支柱崩塌了,经济再发达、社会再繁荣,国家也会万劫不复。所谓“拉美陷阱”“中等收入陷阱”,表面上看是经济政策失误,骨子里都是增长与公平的矛盾,根子上都是官员腐败、贫富悬殊的症结。

    而且,从长远看,一方风清气正的政治净土,封堵了裸官升迁,斩断了火箭提拔、隔绝了暗箱通道,让身处其中的公务员能够人尽其才,难道不是苦于没有进身之阶的青年才俊所期望的?当官场从昏暗暧昧的冷色系渐变为公开透明的暖色调,相信任何奉公守法的公务员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前景。

从公务员的烦恼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