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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军人专业户”,喜欢在博客上写诗

邢佳栋:“心要像蛋清一样清澈透亮”

本刊记者 | 王乐然 《 环球人物 》(

    在邢佳栋的粉丝群里,有这样一句形容他的话:“这个人,有点儿像京剧,不知道他的人就是真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了解了,那就得是痴迷上了。”

    的确,邢佳栋这个名字是隐藏在他众多作品和角色之后的,或许是因为他低调不喜宣传,也或许是那些角色本身深入人心:《士兵突击》里的副班长伍六一,《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军官虞啸卿,《狂飙支队》司令桥隆飙,《零炮楼》平民英雄贾文清,还有正在多家卫视热播的电视剧《战雷》中排雷英雄林峰。

    一同拍戏的演员评价邢佳栋:“塑造了那么多个性刚强的硬汉,可实际上,他是个宽厚温和,甚至有些木讷的人。”“他爱较真儿,一个道理说不清,回家还要继续琢磨,然后写成长得不能再长的博客,继续给你说理。”“这人还爱写诗,还挺有意境。”

    他给记者留下的第一印象则是直率和随性。和邢佳栋联系上时,他正在黑河拍戏,略带山西口音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你这电话打得也忒是时候了,我上一场戏刚结束,这会儿正好闲着,甭管能聊多久,咱先聊着。”

    演员不能停止对人性和生命的探索

    《战雷》中的林峰训练战士时说:“雷场即是生死场,你必须将全部心力凝聚于指尖。双脚踏在地上,心要飞在天上,学会像鹰一样俯视。无论你身边是乱飞的子弹,还是飞溅的断臂残肢,你必须保持安静。极度安静,将自己置身于雷场之外,才能排掉面前的雷。”

    这个排雷英雄,历经腥风血雨洗礼,亲见战友在眼前阵亡,独居山林数十载,性格阴郁孤傲,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技术和胆识。“他的演技是会在角色中爆发的,这种爆发力为林峰这个角色加了很多分。”导演徐纪周说。

    邢佳栋能够成功塑造出一系列军人形象的原因,正是他身上的爆发力。“这种爆发力不仅是大风大浪、大张大合,也体现在角色的静默中。”《士兵突击》的导演康洪雷这样评价邢佳栋。

    2008年的热播电视剧《士兵突击》里,副班长伍六一板着面孔对嬉皮笑脸递来香烟的新兵成才冷喝一声:“别跟我搞这些,最烦攀交情!”侧身而出;腿摔残了,在医院里对着连长和战友强颜欢笑,众人散去,才蜷缩着抱腿痛哭……连长为他安排司务长职务,他拒绝,还一脸认真地宽慰大家:“作为一个兵,不,作为一个瘸子,不敢太偷懒,要不然瘸的就不光是腿了。”

    除了爆发力,邢佳栋身上也不缺霸气。在《我的团长我的团》中,他饰演国民党高官虞啸卿,一出场就声震全军:“我要的是我的团,我的袍泽弟兄们!我要你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心里想的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想到的是我的团!前线再见!”剧中的邢佳栋一身线条笔挺的草绿军装,黑皮长筒皮靴,一手执鞭,一手低垂,一出场就用这番训话震慑了一众本已溃不成军的战士,也让当时剧组上下为之一振。

    有观众称邢佳栋是“军人专业户”,他粉丝群里的一句评论或能诠释该称呼的由来:“老邢演的军人,我看一个爱一个。”但有人出来反对:“这不是给他定型了吗?好演员是不应该被定型的。”

    “我本来就没型儿,所以哪儿来的定型啊!我希望我是水,搁在啥容器里就是啥型儿。”邢佳栋乐呵呵地说。“每个军人其实也不一样,有的机灵,有的沉稳。就算同一个军人,也有新兵蛋子和老兵的不同阶段,里面可有得演了。”

    邢佳栋喜欢琢磨,他演的人物中,最刚强的却最脆弱,最冷酷的也最温情,正义中带点儿狡黠,看似矛盾的个性总能被他诠释得合理顺畅。

    “我理解的影视作品,应该是一滴水见海洋。虽然观众只能看到某一个侧面,但作为演员,要下的功夫不能仅是这一个面,我每次在演一个角色时,都在尽可能把一个人的各个面,多展示一些出来给观众看。”他说。

    俗话说,戏内的功夫在戏外。邢佳栋的理解是:“演员下功夫不是趴在桌面上做的工作。演员不能停止对人性、生命的探索和学习,对生活、对艺术的理解,包括如何和周围人相处的理解,这些东西必须不断体悟,不然这个演员会越来越单薄。其实做人也一样。”

    每天都偷着乐

    “年轻时要不是‘撞’了,哪能走成现在这样?”谈及过往经历,邢佳栋嘿嘿一乐。

    让邢佳栋“撞”得头破血流的是他在大学时的一次打架事件。1992年,20岁的他考入北京电影学院。一年后, 邢佳栋为了替同学出气跟人打架,事发之后,骨子里的“英雄气概”让他把所有过错都担了下来,导致被北电开除。

    没了学业总得谋生,邢佳栋没回老家太原,而是去东北卖起了自行车。“闷头干活,10分钟就能装好一辆,能挣5块钱,加上平常工资,再跑跑业务,生活还是可以维持的。”一人漂泊在外,衣食住行样样得节省,邢佳栋就睡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同事好心给了他一大包米粉,他每天就泡三五根,吃了3个月。

    一位北电的老师得知情况后劝他:“别折腾了,回来念书吧,你会是一个好演员的。”1995年,邢佳栋经过努力再次考上北电。两年岁月把他打磨得更加成熟、坚韧。“坚强不是说面对什么都波澜不惊,而是有直视困境的勇气。”

    刚毕业时,四处奔波跑剧组的苦,邢佳栋都吃了,多热的天也舍不得打车,只能天天挤公交。“1997年有个剧组招演员,我交了张照片。两天后,我记得当时正要去厕所,刚走到门口,呼机响了,我一看号码,厕所也顾不得上了飞奔下楼回电话。剧组打算让我演男二号,我心里太爽了,但嘴上还得装:那,可以吧。”

    戏拍完了,制片主任很欣赏他勤勤恳恳的个性,奖励他5000元钱。拿着这笔“巨款”,邢佳栋那阵子“做梦都笑出声来”。

    从1999年到2001年,邢佳栋每天跟同学跑剧组,接到什么角色就觉得“赚了”似的兴奋,一年能拍一两部戏,挣个几万块钱,生活足够了。没戏拍时,他就在中国国家话剧院帮忙,或者泡在书店看书。“小日子过得挺惬意的。”

    2003年,邢佳栋结识了导演何群。2004年,何群拍摄《吕梁英雄传》时邀他出演剧中孟二愣一角。一年后,导演康洪雷看《吕梁英雄传》时相中邢佳栋,这才有了《士兵突击》中的伍六一。“你看看,这不就是因缘际会吗?”邢佳栋说。往后的故事,观众就越来越熟悉了。

    现在的邢佳栋仍然知足常乐,延续了当年“领了5000块后的乐呵”。他说:“我觉得我现在生活的每一分钟,都很幸福。我经常偷着乐,高兴得不得了。”这位观众眼中的“硬汉”代表在博客上赋诗一首,其中满是丝丝缕缕的柔情:

    “在路上,所有的风景都是恬然,无法欺骗我的双眼。此刻,有风吹过我的肌肤,是你等我的讯息来自远方。在路上,让我如此欣喜,没有过去和未来的打扰,行走中,满是安详,我的心,在深蓝的湖底,一直向西,向西……  可是,我的肌肉酸痛不已,身体疲惫不堪,汗水已经流干……直到月亮的清凉扑在我的额头,混合着草味的地衣,松软而温柔,有雨滴飘落,像你的耳语,向西啊,向西......在路上,我做回纯真的孩子。”

    敏感有点贬义,用敏锐更好

    环球人物杂志:演军人和演其他角色会有很大的不同吧?

    邢佳栋:很不一样,就连基本的站立坐走姿态上都不一样。这些表面的东西不难掌握,演军人更重要的不同在于气质,这份气质来自军人内心:服从命令、保家卫国、英雄情怀、责任感,等等,只有当你真正能理解这些东西,体现出来的气质才更能让人信服。

    环球人物杂志:从《士兵突击》到《战雷》,这7年里,你感觉自己变化最大的是在哪方面?

    邢佳栋:表演方面和自己的内心都有变化。演技的提升是个过程。演熟了,你就能知道如何做出一种“状态”,但我认为这是表演的大忌。没有痕迹的表演,不像表演的表演才是最高境界,可那种境界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是上来就可以摆出来的。有句话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一个演员到底是停留在第一阶段的山水,还是第三阶段的山水,中间是个下苦功夫的过程。

    环球人物杂志:你经常在博客里写诗。你是个内心很敏感的人吗?

    邢佳栋:我觉得敏感多少有点贬义,用敏锐可能更好一些。我觉得人心应该像鸡蛋清一样,要特别轻盈、透亮,只有在心里特别放松、特别柔软的时候,才能更敏锐地感知到这个世界。人为什么特别紧张的时候拿针扎他一下他都不疼,因为那种状态下,人已经丧失了某一部分的能力,迟钝了。可这种紧张的状态,反而成了现代人的常态。所以我觉得,保持轻盈透亮的心是一种能力,是要后天自我培养的。

    环球人物杂志:《战雷》中,你扮演的林峰说:“每个人心中都有雷。”你会怎么去排自己的“心雷”?

    邢佳栋:清清楚楚、认认真真地认识它,一直直视它、观察它、看懂它。然后你会发现,它已经不在了。

邢佳栋:“心要像蛋清一样清澈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