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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俊浩,朝美棋局中的“弃子”

这名被重判的“反朝分子”不过是个导游,美国未必愿为他牺牲国家利益

毛予菲 本刊驻美国特派记者 | 李博雅 《 环球人物 》(

    44岁的韩裔美国人裴俊浩正度日如年。4月30日,他被朝鲜最高法院判处15年劳教。或许他曾期待美国前总统卡特能够在近期访问平壤,将他带回美国,但这个希望显然已变成失望。5月5日,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公开表示,过去每当美国公民因违反朝鲜法律而被扣时,美前任和现任高官均“亲自前来平壤道歉并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朝鲜“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予以宽容,释放那些美国人”。但裴俊浩案件表明“人道宽容无法杜绝美国人的违法行为”,所以朝鲜无意邀请任何美国人就此问题访朝。

    亲友眼中的好人

    按照朝鲜的说法,裴俊浩是“在反朝敌对势力的幕后操纵下有针对性地伪装入境朝鲜,因从事各种颠覆阴谋活动而被逮捕和起诉。在有关机构的调查和审判过程中,他本人坦白认罪,而且其罪行也得到他所携带各种物证的证明,因此被判处有罪。”但朝鲜官方并没有公布其具体的案情。

    多家外国媒体报道了裴俊浩被捕的更多情况。据悉,2012年11月3日,裴俊浩带领5名欧洲游客从罗津港进入朝鲜,开始为期5天的旅行。他在北京开了一家旅行社,经营旅游生意,多次带团进入朝鲜。但这次入境后,他被朝方以“从事反朝敌对行为”的罪名逮捕,成为自2009年以来被朝鲜扣留的第六名美国公民。据韩联社报道,裴俊浩所带旅行团中,有一名成员带有一个存有秘密信息的硬盘。英国每日邮报称,裴俊浩拍摄了朝鲜街头儿童乞讨的照片,同时在从事救助孤儿的活动。

    裴俊浩出生在韩国,后来加入美国籍。1988年,他进入俄勒冈大学就读。他的同窗好友鲍比·李说,裴俊浩在校期间是个“乖孩子”,但在第一学年快结束的时候,他选择了结婚成家。两年后,裴俊浩没有毕业就离开学校,肩负起养家重任。被捕前,他和妻子以及3个孩子住在美国华盛顿州,生活美满。

    路透社引述4年前曾与裴俊浩在教堂共事的戴维·罗斯的话说,裴俊浩是虔诚的基督徒,同情街头孤儿,经常施舍他们食物。罗斯说:“裴俊浩是个乐于付出的人,难道因为他在朝鲜街边施舍了两片面包给孤儿就要被逮捕吗?”

    在家人眼中,裴俊浩“是个好人”。他的姐姐泰丽接受CNN采访时说,2012年裴俊浩至少5次入境朝鲜,每次都安分守己,并安全离开,“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像我弟弟这样的好人都能被逮捕”。她说,裴俊浩被扣押近半年后第一次与家人通话,当时他非常冷静,一再强调自己状况良好,希望家人不用担心。“他已经是3个孩子的父亲了,你们赶紧让他回家吧”。

    鲍比·李现在是俄勒冈州州长基察伯的顾问。裴俊浩被捕后,鲍比·李和裴俊浩家人积极联络新墨西哥州前州长比尔·理查森等政要搭救他。今年1月,理查森和谷歌公司总裁施密特对朝鲜进行了一次“私人的人道主义访问”,希望能够带回裴俊浩,但没有成功。鲍比·李说:“现在裴俊浩需要的是大家不要忘记他。我们要去帮助他。”

    朝鲜这次要价高

    裴俊浩的命运,引起了各界的密切关注。5月8日,曾赴朝鲜访问的美国篮球明星罗德曼在自己的推特网页中,恳请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释放裴俊浩。更多的人则从中观察着美朝博弈的大棋局。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采访了朝鲜半岛问题专家、吉林大学行政学院教授王生,请他解读围绕裴俊浩的美朝交锋。

    环球人物杂志:裴俊浩被判15年是重还是轻?朝鲜在释放什么信号?

    王生:2009年,朝鲜判两名“怀着敌意非法进入朝鲜”的美国女记者12年劳改,2010年,以“非法入境”罪名判美国人戈麦斯8年劳改。相比之下,裴俊浩判15年无疑更重。然而,裴俊浩最初被控“敌视并阴谋颠覆朝鲜”,按朝鲜法律规定,颠覆朝鲜罪行最重可判死刑。他最终被判“敌对行为罪”,比原来的指控轻了很多。

    4月30日,朝鲜审判裴俊浩并判刑,这正好是美韩军演结束的日子,时机十分微妙。美韩军演期间,朝鲜半岛局势严峻。但随着美韩军演结束,朝鲜希望以此为契机,释放要和美国谈判的信号,使半岛局势降温从而走向缓和。

    美朝间接触有3条渠道。北京渠道,即六方会谈;纽约渠道,即美朝双边会谈;日内瓦渠道,即美国通过瑞士和朝鲜进行外交接触。这次危机,朝鲜的立场有新变化,更重视美国,更看重纽约渠道,提出的目标也有很大不同。过去是朝韩对峙,如韩国释放缓和信号,朝鲜就会找台阶下。这次朝鲜不再把争取援助作为目的。朴槿惠政府派出中小企业团谈判,朝鲜拒绝,说明朝鲜把焦点集中在美韩对朝的敌对政策,希望达到美朝接触的目的。美韩高强度的军事演习,以及美国公民进入朝鲜进行所谓的反朝行动,这都被朝鲜看作是美国对朝敌视政策的表现。审判裴俊浩是作为“纽约渠道”的一个环节,是为争取让美放弃对朝敌对政策。

    环球人物杂志:2009年以来,多名美籍人士在朝被捕又通过外交斡旋得到释放。这对双方意义何在?

    王生:在没有外交关系的情况下,美国派特使让美朝有高层接触,能增进双方的理解,为缓和朝鲜半岛局势做出贡献。朝鲜也向美释放信号:虽然美国公民在朝鲜犯下这样的罪行,但从改善美朝关系大局出发,出于人道主义和对和平的热爱,朝鲜特赦这些人。这是朝鲜这样做的意图。

    但美国这次对朝政策也和以前不同。5月3日,美国务院发言人敦促朝鲜释放裴俊浩。美国不再派出特使谈判,而是强硬要求朝鲜放人。既然美国没有把这事作为美朝沟通渠道,朝鲜也变了口气。5月5日,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强调,裴俊浩不是朝鲜和美国谈判的筹码。美国没有让步,朝鲜也更关注美国的敌视政策,情况变得很复杂。

    有可能牺牲公民的个人利益

    环球人物杂志:朝方除了审判裴俊浩,还有什么牌可打?

    王生:朝鲜在看美国对朝政策的变化。如果美国对朝继续实行高压政策,进行被朝鲜视为不友好的敌对行为,也不排除朝鲜会进行“以超强硬对强硬”的一贯做法,比如发射导弹及第四次核试验等,朝鲜半岛局势存在激化可能。在朝鲜宣布对裴俊浩判刑的当天,美国国防部发表关于朝鲜军力的白皮书,时机微妙:“你判我美国公民的罪,我就以强硬的姿态回应。”美国对朝鲜军力的研判有夸大和恶意编造的成分,目的是渲染朝鲜威胁论,有利于美国加强对亚太地区的军事布置,并团结盟友。美国这样做,朝鲜半岛的局势暂时不会得到缓和,只能是“重复以前的恶性循环”。

    环球人物杂志:美方是否会为争取裴俊浩获释而作出更多努力?

    王生:从朝鲜方面来说,朝鲜已通过5月5日的声明显示,朝方已把裴俊浩的问题与美国对朝敌视政策挂钩,要看美国的整体表现,才可能在裴俊浩问题上向美国让步。但5月7日美韩首脑会谈,双方统一了对朝政策,“施压促谈判”。奥巴马特别表示,朝鲜过去这种制造危机和挑衅换取利益的游戏日子已经结束。朴槿惠也强调,要终止以前朝鲜一挑衅,国际社会就妥协给好处的做法。朝鲜如果不选择作为“国际社会负责任的一员”的正确方向,“可能不会有未来”。而美国更希望通过发挥中国的作用,迫使朝鲜软化进行谈判,它会观望中韩两国对朝政策走向,更倾向于以国际压力先迫使朝鲜软化立场,虽然说随时可以同朝鲜谈判,但前提是朝鲜主动弃核,而不想主动和朝鲜谈判。因为美国通过“适度的朝鲜威胁”可以满足它在东亚的战略利益需求,早日实现把欧洲的导弹防御系统复制到亚太,防御朝鲜乃至牵制中国崛起的目的。目前来看,美国坚持对朝强硬施压,美朝谈判难以实现,半岛对峙的局面还会持续。美国有可能牺牲本国公民的个人利益来换取国家的最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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