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首义成功后,随着黎元洪于1911年10月11日被首义官兵推举为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他的如夫人(妾的雅称)黎本危也逐渐出现在公共场所和公共视野之中,从而成为民国史上第一位涉足政坛的如夫人。
原是青楼女子
据程国安著《黎元洪传》考证,黎本危原名危红宝,又名危文绣,祖籍江西,本是一名青楼妓女。危红宝小时候家乡遭灾,父母双亡,为了卖身葬父,她流落汉口烟花巷。凭借其姿色和婉转的歌喉,成了汉口“书寓”春院的名妓。
1905年1月30日,清廷钦差大臣、兵部侍郎铁良到湖北巡查练兵情况,湖广总督张之洞让部下黎元洪负责接待。当时黎元洪的职位是湖北新军第二镇协统兼护统领。在黎元洪的安排下,铁良观看了1万多人在雪地里的对垒演习。一回去,他就在张之洞面前称赞道:“湖北军政,可谓天下第一。”并许诺一定上奏朝廷予以嘉奖。张之洞高兴不已,吩咐黎元洪陪铁良去“书寓”春院消遣。卖艺不卖身的当红名妓危红宝因此结识黎元洪,情不自禁地萌生仰慕之心。在老鸨撮合下,她很快变成42岁的黎元洪的如夫人,并且改名换姓,以“黎本危”之名在民国史上留下了一段传奇佳话。
黎元洪的原配夫人叫吴敬君,是一名9岁便来到黎家的童养媳,而且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她与黎本危一主内一主外,相处得还算和睦。黎本危粗通文墨又聪明大方,逐渐成为黎元洪处理公私事务的得力助手。
武昌起义后,清廷派陆军大臣荫昌督率北洋第一军赴湖北扑灭革命,令海军提督萨镇冰率领海军舰只前往助攻。湖北军政府也急忙扩军备战,双方在汉口、汉阳展开激战。湖北民军虽然打过几个胜仗,自10月26日后,清军海陆夹攻,民军伤亡很大。黎本危曾经代表黎元洪到各个医院探望伤兵,每到一处都表示“都督本拟亲来,因军各吃紧,不克分身,特命妾代达微忱”,令下级伤兵颇为感动。
交际场上的政治名媛
1912年4月9日,已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的孙中山,应黎元洪的邀请率领随行人员乘“联鲸”、“湖鹗”两艘军舰抵达武汉。4月10日中午,都督府举办盛大宴会,并由黎本危出面招待孙中山夫人卢慕贞及其女儿孙瑗、孙琬。席间黎本危与孙瑗、孙琬达成合办女子学校的意向,并且于1913年如约创办了湖北第二女子师范学校。
1913年,袁世凯扑灭了孙中山发起的“二次革命”,于10月6日就任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任命黎元洪为副总统兼鄂督。但袁世凯同时又把身在湖北的黎元洪视为心腹之患,派段祺瑞专程到湖北,以“磋商要政”为借口,逼迫黎元洪赴京。11月7日,黎元洪应袁世凯之召来到北京,以1万元月俸和2万元车马费的待遇住进东厂胡同的将校俱乐部,随后又被困居在中南海里面的瀛台。当时只有黎本危随侍身边。据说袁世凯为了表示照顾和安慰,曾经专门安排京汉铁路局用火车定时运送黎元洪、黎本危喜欢吃的洪山菜苔和樊口鳊鱼(即武昌鱼)到京。
1914年9月26日,黎元洪一家由瀛台迁居东厂胡同,黎本危很快成为京津地区交际场所的政治名媛。据一则民国轶事记载说:但凡是京津人士,都知道副总统夫人黎本危女士,近年跟着教师学习英、法语言,已经能与外国人直接谈话。每当有社交舞会,黎夫人就负责招待女宾,她深谙西方礼仪,每每令宾主尽欢。民国的5位总统里(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曹锟),与外交界感情最笃者,只有黎元洪。
1923年6月13日,黎元洪在直系军阀的逼迫下通电离京,他所乘坐的专车在前往天津途中,被直系军阀王承斌拦截索要印信。黎元洪告之,印信被黎本危存放在北京东交民巷法国医院内。北京警察总监薛之珩找到黎本危,黎本危坚持到黎元洪打来电话才交出印信。
印信交出后,王承斌又逼令黎元洪签字通电宣告辞职,由国务院摄行大总统职务,最后才予以放行。黎元洪回到住宅后,马上通电将被逼签名的情形通告全国,表示前几封通电都是“被强迫”之下的不得已行为,“依法决不生效力”。 9月8日,黎元洪自天津南下,11日到达上海图谋组织政府,遭到各方面冷遇而宣告失败。
因再嫁被驱逐
1928年6月3日,黎元洪在天津去世,一年后夫人吴敬君去世。黎本危随后与绸缎商铺店员王葵轩公开交往,并且于1932年携带黎家遗产证书出走青岛,与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归来的黎元洪长女黎绍芳,打了一场争夺遗产的官司。因手上有遗产证书,黎家天津之房产大部分为黎本危所得。后来,黎本危把名下房产出租给天津东兴楼饭庄,她自己挟数十万资金与王葵轩开了一家绸缎商铺。由于王葵轩颇善经营,绸缎商铺开业后,生意兴隆。1934年,黎本危与王葵轩在青岛高调结婚,引起一部分公众的强烈不满。时任青岛代理市长的沈鸿烈下令驱逐黎本危,并且查封了她与王葵轩在青岛开办的绸缎商铺。
黎本危孤身一人辗转来到杭州,打算在西湖附近的一所禅寺里度过残生。就在这个时候,66岁的卸任总理熊希龄与33岁的留美才女毛彦文,于1935年2月9日在上海隆重结婚。相关消息源源不断,登载报端有数月之久。这番热闹场面,引发了黎本危强烈的心理失衡。
熊希龄是黎元洪早年的一名部下,在交际场上与黎本危多有接触。眼见熊希龄与毛彦文之间老夫少妻、白发红颜、缠绵恩爱,黎本危于悲愤中套用熊希龄写给毛彦文的定情诗词《贺新郎》的曲调,写下另一首充满悲情的诗词投寄给上海《申报》,其中写道:
往事嗟回首,叹年来,惨遭忧患,病容消瘦。欲树女权新生命,惟有精神奋斗。黎公去,谁怜薄柳。天赋人权本自由,乞针神别把鸳鸯绣。青岛上,得相手。琵琶更将新声奏。虽不是,齐眉举案,糟糠箕帚,相印两心同契合,恍似当年幼。个中情,况自浓厚。礼教吃人议沸腾,薄海滨无端起顽沤,干卿事,春水绉。
这首诗词在《申报》的《妇女园地》栏目公开发表后,引起广泛关注。名叫孙黻(音同“服”)章的读者投稿给《申报》,以《男女对照表》的标题,将黎本危的再嫁与熊希龄的续娶进行对比:“黎本危再嫁王葵轩,新故交谪,逐出青岛;熊希龄续娶毛彦文,宾客趋贺,欢腾歇浦。”
然而,一场风波过后,黎本危所谓“欲树女权新生命”的“精神奋斗”,再也没有下文。更令人遗憾的是,笔者遍寻民国史料,竟难觅黎本危一张照片,即使在黎元洪的家庭影像中,也没有她露面的机会。
古老的中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依然是一个官权压倒民权、男权压倒女权的等级森严的专制社会。红颜薄命,更是许多美貌女子的共同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