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戈部长，利比亚的主心骨

    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倒台后，“全国过渡委员会”主席贾利勒一直是国际社会的一个明星人物。他个头不高，秃脑门，白胡子白头发，看似温和，话语中却常常暗藏坚韧。利比亚作家穆拉德曾经撰文写道，贾利勒在一个敏感时期护佑着利比亚民众的利益。他不像埃及和突尼斯政变后的临时领导人那样，为获得西方支持而在民众与大国间“和稀泥”，他勇敢挑战前政权残余势力和极端势力。他身上，体现了利比亚人的价值观与信仰。

    卡扎菲的半个老乡

    贾利勒今年59岁，出生于利比亚第四大城市贝达市。1970年，贾利勒进入班加西卡里尤斯大学学习，后转到利比亚大学学习法律和宗教。他深谙伊斯兰法学，曾在卡扎菲政权中当过律师、法官，2007年担任司法部长。贾利勒的母亲来自卡扎菲老家苏尔特，任人唯亲的卡扎菲有一段时间很想拉贾利勒进入核心决策层。也有一种说法是，当时被视为接班人的卡扎菲次子赛义夫有志于改革，对贾利勒格外赏识。但贾利勒有点“不识趣”，担任司法部长时，屡屡谴责和批评利比亚情报与安全部门的工作，替民众说话。利比亚《武装杂志》总编辑鲍尔尼透露，贾利勒当年曾当众请求卡扎菲宽恕被关押在的黎波里艾卜·萨利姆监狱的“政治犯”。卡扎菲不好回绝，勉强答应，但不予落实，并将审讯这些人的工作交给情报部门。

    在利比亚民众眼里，贾利勒并不是“卡扎菲的幕僚”，而是一位敢于反对“暴政”的持不同政见人士。利比亚汽车便宜，贾利勒却长期开着一辆破旧汽车不愿更换，并一直住在普通居民区。这种简朴的生活方式也与卡扎菲家族的穷奢极欲形成鲜明对比。不过，2010年2月，贾利勒乌纱不保，被卡扎菲罢官。

    2011年2月，卡扎菲政权镇压班加西示威民众，利比亚动荡加剧，反对派力量开始逐步壮大。贾利勒很快加入到推翻卡扎菲政权的阵营，成为第一个倒向反对派的部长级官员。法国媒体因此对贾利勒赞赏有加，称之为“利比亚的戴高乐”。

    领导推翻卡扎菲

    在推翻卡扎菲的斗争中，贾利勒始终是个核心人物。2011年2月，他向瑞典媒体透露，自己有证据证明，卡扎菲亲自下令制造了1988年震惊世界的洛克比空难。2月24日，他在家乡主持了一个反对派会议，要求卡扎菲立即下台。3月5日，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成立，贾利勒被选为主席。

    贾利勒的作为在反对派群龙无首之时大大鼓舞了士气，也给卡扎菲政权造成重大影响。3月9日，贾利勒呼吁在利比亚建立禁飞区，此后积极争取西方国家支持，4月亲往巴黎拜会法国总统萨科齐，最终促成了北约对卡扎菲政权的军事打击。贾利勒曾对西方媒体表示：“我们需要民主政府和公正的宪法，不想再被孤立于世界之外。”卡扎菲为此悬赏40万美元捉拿他。

    反卡扎菲阵营成分复杂，但总体上来说是团结的，没有自乱阵脚。这除了各方势力同仇敌忾之外，也要归功于贾利勒的个人威望和协调能力。在“全国过渡委员会”控制的地方，民众的利益得到保护，社会秩序保持正常，这都显示了贾利勒的政治智慧和手段。

    8月26日，首都的黎波里被反对派攻占，卡扎菲政权实际已垮台。面对胜利，贾利勒头脑很清醒。9月10日，他在的黎波里呼吁“革命者”不要伤害前政权成员的家属。“如果有人要承担责任，就让他们自己承担好了，妻儿们与之无关。”他宣布悬赏捉拿卡扎菲，同时也表示，自己身为前政权官员，也愿意接受审判。

    10月20日，卡扎菲惨死在沙漠中。3天后，贾利勒发表讲话，宣布“全国解放”，并呼吁人民保持耐心，秉持宽容，维护国家稳定和安全。针对卡扎菲死前被虐待，他宣布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开展调查，以避免利比亚陷入部族间的报复和仇杀。

    一个虔诚的穆斯林

    贾利勒享有民众的尊崇，还在于他是一位虔诚的保守派穆斯林。英国首相卡梅伦曾说，贾利勒是第一位在伦敦一家清真寺中做早晨祈祷的阿拉伯国家领导人。法国总统萨科齐说，贾利勒是“第一个在与我会见过程中打断会谈、前去祈祷的人”。土耳其外长达武特奥卢则回忆，有一次贾利勒访问土耳其，曾在夜深人静时分外出。看上去，他好像迷失在了安卡拉的街道上，而实际上，他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进行清晨祈祷的清真寺。

    不过，贾利勒宗教上的虔诚，也让民众对其有所担心。10月23日，在庆祝利比亚解放的大会上，贾利勒强调，作为一个伊斯兰国家，未来利比亚立法要以伊斯兰教义为主要根据。他表示，卡扎菲时代的许多法律，包括婚姻法和离婚法，“是违背伊斯兰教规的”。卡扎菲统治时期禁止一夫多妻，贾利勒话一出口，立刻被解读为要恢复一夫多妻制。中东媒体引述反对派中女性的话称，贾利勒的话“让她们感到不解与愤怒”，“完全违背了她们参加革命的初衷”。“脸谱”网站上还出现了大规模反对一夫多妻制的声音。

    贾利勒后来澄清，称他并没有实行一夫多妻制的打算。他也多次强调，不会允许任何极端意识形态存在于利比亚，“宗教将是中立的”。也正因此，在一份被解密的美国外交信函中，美驻利大使称“贾利勒是一个开明、可以合作的人”。

    也许必须离开

    现在，卡扎菲已经被击毙，其残余势力土崩瓦解，但贾利勒要成为未来利比亚的当家人，还面临许多困难，首当其冲的就是和“全国过渡委员会”二号人物、执行局主席贾布里勒之间的明争暗斗。10月23日召开的利比亚解放大会上，贾布里勒缺席，似乎就说明了二人之间的矛盾。

    贾布里勒59岁，曾在卡扎菲政府长期负责经济事务，有欧美留学背景，是专业精英的代表，因此有较强的世俗化背景。反卡扎菲运动开始后，他排斥伊斯兰主义者和伊斯兰民兵。在“全国过渡委员会”，他的主要工作也是掌管经济以及与西方国家联络。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在的黎波里采访期间了解到，与贾利勒相比，许多当地民众更加认可贾布里勒的“手腕”，认为他精于同西方打交道，是个可以带领利比亚走向强大的人物。

    然而，贾布里勒的世俗化背景让他在执政当局中不太吃得开。以贾利勒为代表的温和伊斯兰势力与以军事委员会主席贝尔哈吉为代表的激进伊斯兰势力都对贾布里勒怀有不满。利比亚过渡政府迟迟不能组建，分析人士称，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贾布里勒希望身兼外长和总理两个职务。不过很快，贾利勒与贾布里勒都宣称，将不会在新的过渡政府中担任职务。10月22日，贾布里勒已经辞去了目前所担任的职务。这两人是在真心让贤，还是在以进为退，现在还说不清楚。

    目前看，今年发生在西亚北非一些国家的政权更迭，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即自由派掌控的专制政权被推翻，导致伊斯兰势力上升。然而，西方国家不会坐视不管，因此，那种既能满足民众的需求、又不过于刺激西方国家的温和派伊斯兰势力常常得势。从这个角度看，贾利勒在未来的政权争夺战中具有很大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