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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律师郭建梅 “说我傻,我认了”

本刊记者 路 琰 《 环球人物 》(

    即使面对媒体,郭建梅也没刻意修饰自己:深色正装搭配牛仔裤,乱乱的短发垂在额头。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自1995年12月创立了中国首家民间妇女法律援助机构——北京大学法学院妇女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简称“中心”),她和同事们就将所有心力倾注其间,艰难前行。

    和当事人一起遭白眼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法律援助”在中国还是个新词。包括郭建梅在内的4名专职律师挤在地下旅馆的两间房里,免费为没钱、没地位、求助无门的弱势群体代理案件。所有开支,全靠美国一家基金会提供的4万美元启动资金。

    郭建梅外出走访,到过不少边远地区的贫困人家,觉得自己理应替他们说话。然而,当她走上这条路,却发现自己常常和当事人一起遭白眼、受歧视。

    她至今记得中心成立初期的一个案子——一位江苏妇女在儿子意外死亡后到北京上访,谁知说法没讨到,自己却因车祸全身多处骨折,一只眼球也被摘除。虽然交管局认定肇事司机负全责,但其所属的企业却只赔了3万元。起诉,法院也不支持。心灰意冷的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中心。第一次见面,郭建梅就呆住了,眼前这个女人浑身散发着臭味,发炎的眼窝因无钱医治向外流着脓。郭建梅带她去上诉,法官捏着鼻子将她们赶出办公室,一边还问:“你怎么给这种人代理?是找不来案子吧?就她,能给你多少钱?”这让郭建梅觉得受到了侮辱:“我有案源,但就愿意代理这个案子!”法官无语,白了她一眼。开庭前,郭建梅洋洋洒洒写了8000多字的代理词,写到连自己都感动了,却压根没有宣读的机会,就连她对案情的陈述,也被法官一句“哦,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噎了回去。那场官司,郭建梅完败而归。她的喉咙里像塞了个东西,一出法院大门,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看到他们我就心疼

    早期,郭建梅和同事们就这样败诉、再败诉,看不到任何光亮,工作也成了煎熬。一年后,四名专职律师走了两个。郭建梅也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可骨子里的硬气却怎么都磨不掉。“我是个农村孩子,对弱者的同情已经深入骨髓。看到弱势的老百姓,就特别心疼。”

    1962年,郭建梅两岁时从河南农村老家来到北京,跟外婆外公一起挤在三里河一间10多平方米的工厂宿舍里。“在北京生活了6年,就被歧视了6年”。外公微薄的退休工资难以维系祖孙三人的正常生活。“在月坛公园,别人吃包子,我们买不起,只能看着。等人走了,挪过去,拿起人家吃剩下的就往嘴里塞。为糊口,外婆白天当保姆,晚上带我捡破烂,她颠着小脚在前面走,手里拿着捡来的垃圾,后背却挺得笔直。我身子里有姥姥那样的骨头,特硬。”

    8岁那年,外婆将郭建梅送回农村老家读书。10年后,这个农村姑娘又回到北京,考上了北大法律系。

    心里有一团火

    大学毕业,郭建梅被分到司法部研究室,后被调到《中国律师》杂志社当了记者。

    1995年,联合国第四次妇女大会在中国召开,郭建梅接到任务采访公益女律师分论坛。采访中,她被“公益律师”这个概念迷住,决定再次挥别优厚待遇。那年,她30多岁,已为人妻为人母,连父母都觉得她疯了。但郭建梅不管,她心里有一团火,恨不能立即变成一根火柴一支蜡烛,燃烧。

    1997年,郭建梅将法律援助中心从地下搬到地上,第二年,又搬入写字楼,并聘请权威专家担当法律顾问。两年,他们为近万人提供法律咨询,办理案件140多起。每次外出办案,郭建梅都会带上相机。“一个妇女,子宫脱垂却没钱医治,只好用布兜着。这样的镜头我拍了很多,是想让同事们看看。律师是被大家羡慕的群体,但在享受体面生活之余,我们是否能用自己的法律资源帮助那些需要的人?”

    还有一次,“一个36岁的女博士结婚多年后怀孕了,校方却要求她做人流,否则按当时的法律取消其读博士的资格,但身为女人,做母亲也是法律赋予她的权利”。接到委托后,郭建梅一面诉诸法律程序,一面将案情放上门户网站,发动中国顶级专家给出法律意见,并向有关部门提交建议和议案。虽然当事人最后仍被迫退学,但教育部、全国妇联等部门都参与到讨论中。现在,符合法律规定的已婚女大学生就可以生育了。

    一系列案件使中心影响力迅速提升,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莱特等一大批国际知名人士纷纷访问中心,中心代理案件的胜诉率也越来越高。一切似乎都朝着光明的方向前进,然而……

    也曾觉得委屈,觉得苦

    2001年,长期的体力透支和超常的压力,让原本风风火火的郭建梅突然间变得哭哭啼啼,到处诉苦。那段日子,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完全失衡了。大学同学有的当了部长,有的成了财团老总,有的是身家上亿的大律师,每次聚会,大家都问:“你缺案源吗?”有人更直接:“我分你案源,一年做两个就可以收入两百万。”他们似乎觉得郭建梅是能力不够才去做公益律师。郭建梅也问自己:“我不是精英,不是斗士,我干嘛呀?”她觉得委屈,觉得苦。在中心的5周年庆典上,她上台发言,本想鼓舞士气,结果自己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朋友劝她看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症、重度焦虑症。医生开了4个月药量,强令她回家休息。“我一边吃药,一边写日记,就想,这条路是不是自己选的,这工作是不是自己感兴趣的,回答都是‘是’。很多人说我没能力,说我傻,说我作秀。我认了!我就是有病、作秀,就是要推动公益律师这条路!”

    2003年,郭建梅重回中心,看到的是进步的大环境:普通百姓法律意识和权利意识不断提高,各地政府法律援助机构也从2003年的2700个变成2006年的3149个,受理诉讼案件31万件。“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了我们。”2007年3月14日晚,华盛顿肯尼迪中心,郭建梅走上主席台,从希拉里手中接过“2007年全球女性领导者”的奖章,那一年,全世界仅有8人获此荣誉。

    郭建梅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2009年,她将和同事联合全国力量,吸纳更多年轻人,启动“公益律师网络”,进一步整合法律援助与公益诉讼资源,帮助那些需要法律援助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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