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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鹿原董事长田文华落泪悔罪

田文华一案开庭审理超过14个小时。轮到田文华做最后陈述时,她说,“我觉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我愿意接受法律的任何制裁”。说完,田文华情绪失控,开始哽咽

本刊记者 李 婧 《 环球人物 》(

    2008年12月31日凌晨,河北省石家庄第二看守所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中。6时10分左右,周遭的寂静被打破,4辆警车闪着警灯驶离看守所。警车中分别关押着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田文华及其昔日搭档副总经理王玉良、副总经理杭志奇、奶事业部总经理吴聚生。四人身着印有“石市二看”字样的黄色囚衣,手戴铁铐,神色黯然。 

    一个多小时后,警车抵达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百余名中外媒体记者以及部分三鹿职工、经销商、“毒奶粉”受害患儿家属、市民等,早已守候在法院门前。 

    如何量刑存有争议 

    当天上午8时,田文华等4人在法警的带领下进入法庭,其中王玉良坐轮椅出庭。田文华情绪比较平静,似乎对可能的庭审结果已有心理准备。据记者了解,田并没有外界传言的自杀行为。 

    开庭后,能容纳400人的审判厅座无虚席。在回答审判长提问时,田文华两次被提醒“大声回话!”当被问及“在三鹿担任何职务”时,田文华略作停顿后,低声说出“三鹿原董事长”。随后,进入法庭调查阶段,她的语气也逐渐平稳。 

    田文华一案辩论阶段长达6小时。控辩双方就奶粉中三聚氰胺含量标准及所控罪名是否成立展开激烈辩论。 

    轮到田文华做最后陈述时,她说,“我觉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我没想到,更不愿看到三鹿事件发生……我愿意接受法律的任何制裁,并向患儿们及家属致歉”。说完,田文华情绪忽然有些失控,开始哽咽。随后,她从椅子上站起,转向身后旁听席,转到一半时犹豫了一下,又转向法官,并鞠躬致歉,站在身后的法警递给她一张纸巾。眼圈通红的她接过来擦拭眼中流出的泪水。 

    石家庄市人民检察院认为,三鹿集团生产、销售含有三聚氰胺的奶制品,田文华是直接负责人,应当以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如果按照“生产者、销售者在产品中掺杂、掺假,以假充真、以次充好或者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判刑,根据《刑法》第140条规定,依据销售金额的不同有几档刑罚,其中最高为:销售金额200万元以上的,处15年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销售金额50%以上2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但是,有业内人士推测,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明知生产的奶粉中含三聚氰胺,及其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还在继续生产和对外销售。这就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44条,“销售明知掺有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的食品”的规定。按此条款,如致人死亡,刑责最高可以判处死刑。 

    田文华一案开庭审理超过14小时,到晚上10时10分结束。由于庭审时间很长,现场执勤的民警不得不在间隙喝咖啡提神。庭审当日,法院未做出判决,宣布择期宣判。 

    心存侥幸,多次瞒报 

    据多名被抓获的奶站经营者交待,早在2005年4月,就有奶站在向三鹿集团供应的奶源中添加三聚氰胺。但是,田文华称自己当时“毫不知情”。这令很多业内人士产生质疑:三鹿集团奶源部有几百人,公司员工多达数千人,他们中间许多人老家就在农村,到村里走一走就能听到风声。 

    经调查证实,2007年12月,三鹿陆续接到消费者投诉,反映有部分婴幼儿食用三鹿集团生产的婴幼儿系列奶粉后,尿液中出现红色沉淀物等症状。田文华却称,她在2008年3月才接到患者投诉。而起初的投诉,并没有引起田文华的重视,她甚至还怀疑患儿“是不是上火了”。直到2008年4月底,投诉增多,田文华才决定成立质量小组研究对策。通过小组的排查,确认“不明物质”导致三鹿集团生产的婴幼儿系列奶粉中的“非乳蛋白态氮”含量是国内外同类产品的1.5至6倍。 

    2008年7月24日,田文华将16批次婴幼儿系列奶粉送往河北省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检验检疫技术中心检测。检测结果令人十分震惊,因为“即使牲畜食用都会导致严重后果”。8月1日下午,田文华得到检测报告:送检的16个批次奶粉样品中,15个批次检出了三聚氰胺。 

    从8月1日下午6时直到次日凌晨4时,田文华和其他班子成员一起商讨对策。正是这次会议通过了一系列错误决议,最终把三鹿集团和田文华引上绝路。 

    田文华回忆说,在当天的会上,三鹿的合作方新西兰恒天然公司要求召回产品,但参加会议的许多高管认为,召回产品会造成声誉受损,于是决定以返货形式换回市场上含有三聚氰胺的三鹿婴幼儿奶粉。田文华还决定对奶制品中含三聚氰胺一事严格保密,对外将三聚氰胺称为“A物质”。 

    而不容回避的是,此时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众多婴幼儿食用三鹿婴幼儿奶粉出现泌尿系统结石等严重疾患,部分患儿住院手术治疗,多人死亡。田文华不得不在8月2日向石家庄市政府做了报告,而此时距离田文华声称接到投诉已经过了5个月。河北副省长杨崇勇事后曾说,“这5个月一拖,问题就拖得非常严重”。 

    在报告的前后,田文华也曾经试图“力挽狂澜”。她紧急购进三聚氰胺检测仪器,并于8月6日开始投入使用。同时,田文华派销售人员到医院探望病患。在安抚患儿家属的同时,三鹿工作人员始终不承认病情是由三鹿奶粉导致。 

    9月12日,田文华首次承认:“事发前,已在内部检测出了相关的问题。”但她再三声称,自己与企业是清白的。“这次的事情,是原料奶的收购过程中有人在谋取非法利益,我们检测非常严格。” 

    2008年9月16日,田文华被撤职。第二天,警方将她刑事拘留。 

    “其实田文华的‘保守疗法’与她一贯的作风很契合。”一位熟悉田文华的人士分析,正是因为抱着侥幸的心理,使三鹿错过了最佳的自救时间和方式,并最终酿成了如今的危局,也让田文华多年的功绩毁于一旦。 

    从兽医到“三鹿女皇” 

    1942年,田文华出生于距离石家庄市区20多公里的正定县南岗村。姐弟六人中,她排行老二。据同乡回忆:“田文华小时候学习好,念初中、高中时都比同学强。她爸当年在粮食局当会计,被打成右派。家里没钱,孩子又多,她只能去念专科,学的是兽医。” 

    1966年,田文华从张家口农业专科学校毕业后,在一个由18家奶牛、奶羊户共45名社员组成的“幸福乳业生产合作社”(三鹿集团的前身)做兽医。1987年,踏实肯干的田文华成为三鹿集团总经理。也正是在田文华手上,三鹿集团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发展成为销量连续11年排名全国第一的奶粉业巨头。 

    三鹿的成功也为田文华带来诸多荣誉。她先后荣获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女企业家等称号。此外,她还曾担任第九届、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 

    一位三鹿中层主管曾说,田文华在三鹿集团就像“女皇”一样,大事小事全得她说了算。田文华也曾在多个场合说过“我就是三鹿、三鹿就是我”、“以厂为家,以家为厂”之类的豪言壮语。 

    田文华原本对奶源质量要求很严格。2003年前,三鹿一直是河北省唯一的乳业巨头。奶站送来的鲜奶如果不合格,田文华甚至会当场倒掉。 

    2008年上半年,田文华还在不断利用各种新闻事件,大力宣传三鹿集团。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田文华当夜便调集大量乳制品运抵灾区。田文华当时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三鹿一贯坚持的优良传统。” 2008年6月25日,三鹿又成为中国航天员中心“航天乳饮料及乳粉”的唯一合作伙伴。 

    据说,66岁的田文华曾数次提出退休,但相关领导说服她工作到70岁。原本在石家庄市做公务员的女婿,在不久前进入三鹿集团,准备接田文华的班。事发后,田文华懊恼地表示:“如果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就不会让女婿进厂”。 

    生活中,田文华非常朴素节俭。据三鹿集团员工张女士说:“她像普通员工一样,在工厂集体的澡堂子里洗澡,在大食堂吃饭。”另一位三鹿员工说,直到今天还是不能相信,田文华会戴着手铐离开三鹿。 

    昔日光环笼罩的田文华,如今却被称为“毒奶大王”、“中国乳业的罪人”。这应该是三鹿员工以及田文华本人不曾料到的。 

    有错的并非田文华一人 

    三鹿掌门人田文华庭审结束,标志着“问题奶粉”事件暂且告一段落。由此引发的深刻教训,令人反思。 

    著名财经评论家吴晓波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国企业家应该汲取教训,守住两个底线:一个是道德底线,另一个是法律底线。突破道德底线的企业家,终将被消费者唾弃;突破法律底线的企业家,终将被追究法律责任。 

    “问题奶粉”事件已经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消费者信心严重受挫,乳制品市场一度陷入低迷;生产企业产品大量积压,陷于停产、半停产状态;牛奶主产区普遍出现倒奶现象,广大奶农生产积极性受到沉重打击;民族品牌信誉受损,一些国家(地区)甚至主张禁止进口我国乳制品。 

    然而,反思整个事件,不难发现,有错的并非田文华一人。有业内人士将这一悲剧的根源概括为四句话:企业丧失道德诚信的基本原则;干部缺失以人为本的基本理念;监管部门违背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基本要求;地方政府缺乏统筹兼顾的基本功能。 

    痛定思痛,警钟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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