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土地爷”，贪死了

    2008年10月23日，一条消息震动了江苏古城苏州——2004年8月被“双规”的该市原副市长姜人杰，因受贿1亿多元人民币，已被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消息也迅速震动了全中国——让人们感到吃惊的并不是姜人杰被判死刑，而是他创下的单笔受贿8000万元的纪录。 

    消息刚出之时，人们还未意识到，一场风暴正在来临。很快，有报道称，姜人杰在接受审查期间，供出了多位同僚高官。一时间，“平静而斯文”的苏州政界，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震灾”。 

    姜人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何以有如此“能耐”？ 

    “老好人”现原形 

    据报道，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查明，在2001年至2004年任苏州市副市长期间，姜人杰利用职务之便，先后收受苏州鼎立物产有限公司总经理顾某、苏州市华业百福房地产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某等人的贿赂款，共计人民币1.0867亿元、港币5万元、美元4000元。 

    被一审判处死刑后，姜人杰提出了上诉。对此，有法律专家认为，以姜人杰受贿之巨，判处其死刑毫不为过，他的上诉只能被看作是垂死挣扎。 

    然而，很多苏州老百姓对姜人杰的落马，起初却感到难以置信。几位接触过姜人杰的政府工作人员说，姜人杰为人和善，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很难想象姜人杰会是个贪官，出事前他还带病主持了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他语言精练，办事果断，也未听说过他有桃色新闻。他出事后，大家都非常惊讶。”据说，政坛上的姜人杰“很会做人”，善于处理与同事间的关系。就算“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姜人杰也能同时博得他们的信任。此外，工作勤奋、作风硬朗，也一度是他的政坛标签。 

    不过，落马后的姜人杰，却不似往日那么“干练”。为了多苟活几日，他在接受审查的过程中采用拖延战术，“经常是好几个月才说上几句”。他也一改“老好人”的形象，开始拼命拉人垫背。据透露，姜人杰被“双规”后，揭发出了一大批江苏省及苏州市的大小贪官，涉及财政、交通、城建、工业、房产等部门。2008年8月被“双规”的原苏州市政协副主席赵文娟，就是被姜人杰供出的。有报道称，姜人杰任苏州市副市长期间，赵文娟一直是苏州市财政局局长，“受贿数额非常大”。 

    姜人杰还会“咬”出谁？一位了解内幕的朋友告诉记者，一段时间以来，苏州的个别官员度日如年，天天祈祷姜人杰早日去见阎王！ 

    从中学教师到副市长 

    南京市建邺区某看守所内，姜人杰目光呆滞地枯坐在狭小的牢房内。大把敛财时，他哪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来到这里。 

    1948年，姜人杰出生于江苏省吴江县震泽镇的一个普通家庭。少年时，他赶上了自然灾害；刚成年又遇到“文革”，走进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周围人的眼中，那时的姜人杰是个聪明、刻苦的年轻人。凭借高中毕业的“资历”和功底，他一步步向政坛挺进。 

    与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的交往，堪称姜人杰人生履历中精彩的一笔。1964年，高中毕业后，姜人杰到老家附近的庙港公社红心大队插队，不久就成为公社的中学教师、文化站长。上世纪80年代初，费孝通曾几度到庙港考察，其中两次都是由姜人杰负责接待、陪同。费孝通很赏识这个颇有头脑的年轻人。1982年，在他的推荐下，姜人杰被选派到南京大学经济管理干部专修班学习。费孝通还曾表示，如果当地政府没有安排，他愿意把姜人杰留在身边。 

    然而，姜人杰最终选择去当官——出任上海缝纫机三厂吴江分厂厂长。只用了3年时间，他就使吴江分厂扭亏为盈。1987年，39岁的姜人杰升任吴江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4年后又调任苏州市外经贸局副主任，此后相继出任苏州市外事办公室主任、苏州市政府副秘书长、苏州市外经贸局主任等职。2001年2月，姜人杰荣升苏州市副市长，分管城市规划、建设、管理、交通等13个领域的工作，并兼任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常务副总指挥和苏州城市建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一时间权倾一方。 

    “黄金三年” 

    2001年5月，国务院下发了《关于加强国有土地资产管理的通知》，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国有土地的有偿使用和国有土地使用权的招拍挂制度。 

    土地可以拍卖，意味着巨大的商机。姜人杰这个苏州市的“土地爷”，开始行动了。 

    2002年，一家名为“福海”的拍卖行有限公司，在苏州悄无声息地注册成立。这家注册资金为500万元的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叫龚薇，总经理叫姜荑，都是走出大学校门不到1年的年轻人。而且，年仅20岁的龚薇，家境并不富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来人们才了解到：原来，姜荑正是姜人杰的儿子，而龚薇就是姜荑的女友。“福海”的注册和启动资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家公司成立之前，姜人杰主管的苏州市某置业担保有限公司的账上出现了1000万元的亏空。 

    姜家“夫妻店”的正式员工仅有8名，到2004年注销时，运营时间只有2年。然而，就是这样一家公司，在成立后的1年时间内，迅速实现了8亿元人民币的成交额，仅拍卖佣金收入一项，就超过4000万元人民币！据记者了解，苏州20余家拍卖行一年的拍卖总额不超过20亿元，其中土地拍卖额占到将近一半，而福海拍卖行几乎垄断了这一市场。 

    姜人杰是如何通过儿子的公司受贿的呢？ 

    苏州鼎立物产有限公司总经理顾某，是姜人杰在党校培训期间结识的一位朋友。2002年，苏州工业园区附近一块150亩的土地进行招标，姜人杰先是“仗义帮忙”，然后意有所指地告诉顾某：“这个生意我只给你介绍了。”顾某闻言当即表示：“事成后利润我们平分。”2003年10月底的一天，顾某来到姜人杰家，兴奋又感激地说：“那块地皮转让后，我们净赚了1.9亿元，多亏您帮忙!”一个月后，顾某告诉姜人杰：“我公司账上的8250万元是你的了！” 

    共和国历史上最大的单笔受贿事件，就这样产生了！ 

    姜人杰并非只把贪婪的目光盯向土地。根据他的要求，苏州市在保护古城和改造交通的过程中，将街道两旁的路灯换成了“宫灯”，每只报价将近1万元，是实际价格的十几倍。姜人杰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就是在这样的疯狂状态下，从2001年到2004年，姜人杰度过了政治生涯的“黄金三年”。 

    一家三口相继落网 

    就在姜人杰得意忘形之时，一封举报信被送到了有关部门——有人举报福海拍卖行的注册资金，是来自姜人杰分管部门的专项资金。迫于强大的压力，姜人杰让姜荑迅速将被挪用的1000万元归还原单位。 

    这一次虽然“有惊无险”，但姜人杰还是觉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于是他指使姜荑向境外转移不义之财。没想到，姜荑行迹败露。2004年8月7日，姜人杰被“双规”，姜荑也被迅速控制。可笑的是，姜人杰的妻子仗着手中有大把银两，掏出100万元向纪检人员行贿，企图将丈夫和儿子“捞出来”，但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也进了班房。 

    姜人杰被“双规”后，公安部门在查抄他家时，发现了大量尚未拆封的红包，据说最小红包里装的现金也在2万元以上。有报道称，当时，由于查抄到的现金太多，公安人员来不及清点，只好用秤来称。 

    这样一个贪官落马，让无数痛恨官场腐败的国人大呼“过瘾”，同时也让人深思：是什么给了姜人杰疯狂吸钱的机会？专家认为，症结在于：在官员权力过于集中之时，监管却处于真空状态。极度的权力往往会带来极度的腐败，如何在制度上对个人权力严加约束，是全社会需要面对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