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众生相

讽刺与幽默 2024年09月06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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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泪水的微笑

——辛酸幽默一瞥

文/瓜田 图/王成喜 《 讽刺与幽默 》( 2024年09月06日   第 11 版)

  带泪的微笑,是从段子内容角度做的分类,与构造幽默的技巧无涉。先上个段子:

  

  几个城里人到乡下旅游,见到一个母亲正在给孩子吃方便面。

  

  城里人马上善意地劝阻道:“这东西可不能常给孩子吃啊!这东西对孩子健康恐怕……”

  

  孩子母亲答道:“哪能经常吃啊?这不是孩子过生日了嘛,作为生日礼物买了一包,已经答应他好久了……”

  

  在“不能常给孩子吃方便面”这个问题上,孩子的母亲与游客是有共识的,但内在逻辑却是截然不同。游客们的出发点,是方便面乃垃圾食品,对健康有害。而孩子母亲的不能常买,却是因为没有钱,只能孩子过生日的时候给他尝尝。孩子母亲的回答,令游客们惊愕,也令读者们惊愕。然而,连方便面都买不起,就是一个残酷的现实。孩子母亲的回答造成的强烈反差,刚刚让我们报以苦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这就是带泪的微笑了。

  

  西北某偏远地区,孩子们没出过远门,信息也就比较闭塞。

  

  一次,老师讲到城市里的马路上画有“斑马线”,是行人过马路的标识。学生问老师:“什么是斑马?”老师说:“非洲有一种马,身上长着花纹,一道黑,一道白,一道黑,一道白,很好看的!”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老师净瞎说!哪有这样的马?”老师百口莫辩,无法弄一匹来给学生们看。

  

  机会终于来了。北京某部门扶贫,要把这个班的孩子拉到北京参观学习。孩子们完成了北京的各项活动之后,老师特意把他们带到动物园,让他们亲眼看看斑马。老师仔细地观察着孩子们看斑马的反应。孩子们聚精会神地研究了半天,最后对老师说:“老师,这些马的斑纹,画得真逼真,就像天生的一样!”

  

  上面的段子,是很久以前的一个真事。令人们发噱的是,学生们到了北京,见到了斑马,仍然顽固地认为,斑马身上的花纹是画上去的。如此的固执,是很可乐的。但我们的笑,仍然是苦涩的。我们并不是笑话孩子们的孤陋寡闻,而是孩子们的闭塞刺痛了我们的心。有的朋友会善意地劝阻我们讲这种段子,怕不小心伤害了某些群体的心灵。对此,我不敢苟同。我认为,可笑的不是这些孩子们,而是整个社会。是社会没有给孩子们充分观察世界的机会,才导致了这个结果。几十年来,时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坚持认为斑马的花纹是画上去的孩子,怕是越来越少了吧。

  半个世纪前,农民很少进城。只有在交完公粮后顺便到城里卖点菜,总是来去匆匆的。那时候,规模大的商店,大多都有一个落地的座钟。这个钟摆很长的大座钟,很气派,不但整点会响,半点时也会响一声,动静很大,很悠扬。一次,一个农民办完了事儿,到一家大商店逛逛。他推开弹簧门,刚站稳,在墙边立住扁担,就听“当”的一声,吓了一跳。他惊惶地喊道:“不是我打的,这不是我打的!”

  

  这也是改革开放前的一个段子。当时农民进城的笑话,在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中,刻画得生动极了。几十年过去了,农民对城市不再陌生,他们也有了智能手机,在他们参与建设的城市,不会再闹笑话了。但面对千变万化的世界,人类的认识总会有点滞后,闹笑话是正常的。

  

  一提到带泪的微笑,人们就自然会想起美国作家欧·亨利。欧·亨利是营造带泪的微笑的好手。他的名篇《麦琪的礼物》是短篇小说的经典。小说写了一对贫苦夫妻甜蜜而又苦涩的爱情。圣诞节前夕,妻子卖了一直引以自豪的漂亮长发,为丈夫的金表配上一条表链。而当她把表链送到丈夫面前时,却发现,丈夫卖了金表,为她美丽的长发买来一套盼望已久的玳瑁发梳。《警察与赞美诗》中苏比的遭遇,更是匪夷所思。流浪汉苏比被严寒所迫,想犯个罪到牢里过冬。他几次三番惹是生非,却总是进不了监狱。正当苏比受到教堂的感化,想走正道,寻找新生的时候,警察却毫无道理地把他抓走了。

  

  这种带泪的微笑,让人在苦笑之后,心头涌起苦涩和辛酸。人们为主人公啼笑皆非的命运而感慨,揪心。含泪的幽默否定的不是小人物身上的缺点或者弱点,它的矛头直指社会的不公平,散发的是人性的光芒。莫泊桑的《项链》也是此类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