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漫游世界

讽刺与幽默 2023年06月16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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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谈折耳根

陈泰湧 《 讽刺与幽默 》( 2023年06月16日   第 14 版)

  折耳根,是川(渝)黔人对鱼腥草的一种地域化的称谓,喜欢它的人愿一日三餐桌上皆有,闲时还当棒棒糖嚼在嘴里;而讨厌它的人听名字就能干呕,其愤恨能从给它的名字上看出——鱼腥草。本名中带有“腥”字,别名更直截了当:臭菜、臭根草、臭灵丹。

  不要看我们现在把折耳根叫得如此不堪,古代可是风雅得很。《夏小正》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记录农事的历书,有关于三月物候的记载:“三月摄桑。委杨。螜则鸣。釆蕺(jí),妾子始蚕。祈麦实。拂桐芭。鸣鸠”。蕺菜即今天的折耳根。

  人们对折耳根不仅爱憎分明,究竟是吃根还是吃叶,也是泾渭分明,堪称继粽子究竟是吃甜还是咸之后,美食界第二次“南北战争”。

  刚上大学时,一到湖北读书的好友来信洋洋洒洒大谈当地人的“不可思议”:课余去农贸市场,见他们买折耳根只买长而白的根,而弃紫红肥美的叶,欲买叶,菜贩当作弃物免费奉送。友欢天喜地拿回宿舍淘洗干净,再到食堂讨要一点醋、一点生抽、一点油辣子、一点芝麻油、一点蒜茸……

  对川渝人而言,吃叶才是铁打的道理,鱼腥草入药,也是取其叶晒干,弃根。从古至今写折耳根的诗词寥寥,能查到的是北宋程倶的《泛舟鉴湖同赵来叔子泰赵叔问联句》,其中有一句:“鉴湖清可啜,蕺菜柔堪饷。”柔堪饷,望文生义,必然是吃叶呗。

  时光再次回流到40多年前。我3岁,在外婆家,外婆家虽住镇上,家里仍喂了几头猪。家里的那点点潲水肯定不够天天长膘的猪们吃,每天必须还得买两背篓的猪草。打猪草来卖的人有些草率,七抓八扯割下草来,反正装满一背篼就行。不是所有的草都能拿去喂猪,外婆得仔仔细细地清理一番,然后用铡刀铡短,放大锅里煮熟。我正处在精力过剩、喜欢“帮忙”的年龄,外婆就让我在那猪草堆里去把折耳根选出来,淘洗干净,喂我。

  折耳根是我人生中认识的第一种植物,吃饭时开胃,当零食嚼“清热解毒”,积食还能拿折耳根熬水喝。折耳根吃叶的记忆已经嵌入我的生命,是我的一条命。

  20多年前娶得一妻,贵州人,我这才知道贵州人也嗜吃折耳根,比川渝人更爱。折耳根相当于贵州人的半条命,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有,街头巷尾每个卖洋芋粑粑和烤豆腐的小食摊必须有,娃娃还比赛谁能在一张薄皮里面裹最多的折耳根。只不过贵州人不吃叶,而是将根截成一小段一小段,切成一小粒一小粒,倒上生抽和干辣椒面,拌一拌,可以多吃3碗饭。

  从此以后,我就不得不接受折耳根是吃根、不得不吃根、只能吃根的残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