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众生相

讽刺与幽默 2023年05月1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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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汤止沸

张树民 《 讽刺与幽默 》( 2023年05月19日   第 11 版)

  灶台上支一口大锅,炉火通红,烧得正旺,还有人不断向灶里加柴,锅里的水沸腾翻滚。数人喊着号子,舀沸水高高扬起再倒入锅里,干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看上去既卖力又一本正经。旁边,还有人忙着拍照和录视频。

  老夫疑惑,问:“诸位在干什么?”答曰:“扬汤止沸!”老夫不禁笑之愚蠢,止沸何须扬汤?撤其柴灭灶火,岂不彻底止沸?有一老叟,着汉服,以巾束发,颇具智者模样,我便称之智叟。智叟笑怼老夫曰:“你觉得扬汤止沸愚蠢吗?不,此乃机灵鬼所为!愚蠢者反倒是你……”

  老夫不解其意,向智叟作揖道:“老夫委实糊涂,万望透露玄机,明示一二!”

  智叟笑曰:“玄机谈不上,内中算计还是有的,说亦无妨。扬汤止沸,典出汉景帝时代。彼时,枚乘于《上书谏吴王》中说:‘欲汤之沧,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枚乘说得再明白不过,然而,包括吴王在内的许多人,还是觉得自己更聪明,明知扬汤止沸沸不止,还是照做不误,且继者不绝。何也?”

  “卖什么关子,请速速道来。”老夫催促智叟。

  智叟接着说:“你看,扬汤止沸做的虽说是表面文章,但形式多么轰轰烈烈!再拍照,录视频,痕也留了,看上去是真的在卖力止沸啊,这态度多好。见这场景,不管谁来监督检查,恐怕也无话可说。扬汤止沸,顶天算治标的手段,就甭指望解决根本问题了。谁都晓得‘治标’不如‘治本’,假解决问题,不如真解决问题。然而,当解决根本问题成本太高或者难以解决或没心思解决时,就尽显扬汤止沸之妙了。”

  老夫似乎咂摸出了一点点味道,还想听智叟的高论,便再次拱手作揖:“老先生,请继续讲,有趣、有趣!”

  智叟哈哈大笑:“不过是一孔之见罢了,你觉得有趣,就再扯几句。扬汤止沸体现的不仅是一种作风,而且还是一种思维方式,现实生活中并非鲜见。简而言之,凡是正经走过场的、应付差事的、文过饰非的,皆与扬汤止沸类同。古代火种极为珍贵,刚发明时是‘钻木取火’,很难很难;即使后来有了火镰,生火也很不易。所以‘釜底抽薪’成本高啊,经营多年的老底,说灭掉就灭掉,谁舍得?由此观之,古人扬汤止沸似可理解。再说,水沸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必从根本上解决呢?倘若指出的问题属吹毛求疵,人家应付你,咱也得反思不是?”

  “扬汤止沸的正反两面老先生都说了,我反倒更糊涂了。”

  智叟:“这么说吧,倘若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涉及你我的生计,对方还在继续扬汤止沸,那就有点过分了。”

  电话铃响,猛然惊醒,原来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