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众生相

讽刺与幽默 2023年01月06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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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盘出甚包浆

●齐世明 《 讽刺与幽默 》( 2023年01月06日   第 11 版)

  确乎天道酬勤,影视演员咏梅,于年届半百之际双喜临门:连获中外两项电影女主角奖。面对采访镜头,她却提出别人难以理解的特殊要求:“我的照片,能不能尽量不修?非修的话,能不能不要把我的皱纹修平了?”问号油然而生。咏梅微微一笑回答:“皱纹,可是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精彩!话未落地,咏梅的脸上似已熤熤生辉,那是“包浆”之光!

  

  更令人敬佩的是被誉为中国最美“00后”的人民艺术家秦怡。去年她在医院度过了百岁生日,红烛灼灼衬着她的银发闪闪,顿显一种“包浆”之美。虽经风霜浸染,却尤显精神。

  

  对此,能不赞叹?人生之树,年轮增密,必然地树纹(皱纹)深刻,枯叶(银发)日增——秦怡头上的银发、咏梅脸上的皱纹,正是命运之河的收获、人生大树的馈赠。其“包浆”之光,是金色年华与峥嵘岁月在闪闪发亮!

  

  何谓包浆?是以器物为载体的岁月留痕,其实就是一种光泽,是古玩的“年轮”。既然是承托岁月,年代愈久的东西,则包浆愈厚。那么,同样经过岁月磨砺,大至人文、小至人生,是不是同样有包浆存焉?

  

  譬如对某些恒常价值观念的奉守与坚持。譬如老派知识分子气质,眉眼间的雅致、衣袋里的手帕,再如言语的恬静、步履的从容,又或者是握笔久久而坚韧存之的留痕——中指上厚厚的一层,绽开的是对你孜孜创作的奖赏——茧花,也是“包浆”之花。

  

  包浆是成熟,但不是油腻,尽管盘文物有时也需要抹一点儿油。油腻是一种折磨人的庸俗感。无论青年,还是中年,沾上油腻就很难甩掉了。

  

  包浆更显质感与味道,但不是

  世故与老旧,尽管包浆深蕴岁月之磨难、时代之沧桑。历经磨难未必修得高贵,也可能使人猜忌、狭隘,直至猥琐。无论你处在什么位置,有磨难的阴霾压着,又有几人能轻快地行路呢?

  

  花有千种,人有万样,包浆也非一样一式。

  

  当你有闲,把玩物件,用手细致地摩挲,用体温慢慢地打磨。殊不知,时间和俗世也在盘你。

  

  当皱纹不经意地出现,当风霜渐侵鬓发,你能像秦怡、咏梅那样超凡脱俗地笑对么?更多的恐怕是到处搜索适合的焗油膏和除皱霜,或在衣饰上下功夫,一句话:殚精竭虑地修饰——掩饰。

  

  面对生活的风吹日晒、粗粝揉搓,面对社会的名欲利欲、复杂纠葛,你能打磨出思想的包浆、人生的包浆,坦然笑对吗?

  

  这种包浆是高贵的,也成了人们真正的需要,应有的坚守。面对物欲的世界,“守心如玉”四个大字像四声惊雷,震彻人们的心谷!

  

  其实,中国人对于柔润包浆的追求,应该源于悠久而绵长的玉文化——所谓“温润如玉”,正是包浆的最高境界,而守心如玉,则是上苍对现时腰包凸起、满面油光的国人的谆谆教诲。

  

  守心如玉,由守身如玉借喻而来。守身如玉,出于《孟子·离娄上》:“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为保持节操,像玉一样洁白无瑕。那么,守心如玉,可理解为保持信念、持守道德,使内心像玉石一般纯洁、坚定,不为如炽的物欲所迷,不被社会的浊流所染,不容他者负面的情绪与世俗功利的野马肆意践踏我们心中浩荡的原野。

  

  此际,包浆是一条岁月银河,彼岸上,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行至此岸,你已超然物外,俨然脱离了低级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