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95岁那年，住在明尼苏达州圣保罗的一家护理中心。某个周末，我从芝加哥开车过去探望她。

　　当时新冠肺炎还没有流行，但2020年的政治竞选已经开始。那一年，热爱政治的妈妈第一次跟不上总统选举的节奏，她再也不能收看美国公共广播公司（PBS）的“新闻一小时”节目，因为视力变差，她也无法看报纸，再加上听力严重减弱，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对她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她会说：“关掉，我听不清。”

　　她的记忆在减退，对房间以外的世界的把握能力也在减退。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她的理解力和感知力都在下降。

　　虽然她对我们和对生命的热情依旧燃烧着，但已不再是那么明亮了。那次探访，开始让我感觉她的爱更像是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你还记得你在爱荷华州参与的所有总统竞选活动吗？”那天早上我问她。

　　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爱荷华州，喜欢参加在集市、餐厅和公园凉亭举行的面对面的竞选活动。在那儿你可以遇到所有的总统候选人，其中一位候选人，参议员保罗·西蒙，甚至在我们家过夜，但这些都从她的记忆库里消失了

　　“不，不太记得，”她说，“我记不清了。”就在这时，我看到她的手部皮肤看起来

　　很干燥，于是问她是否需要一些手霜。

　　“当然。”她说。于是，我把手霜涂在了她粗糙的手上，然后又涂在了她纤细干燥的前臂上。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深深的喟叹。我能感觉到一种幸福或宽慰的涟漪，然后意识到她只是在享受难得的身体亲密时刻。

　　“这种感觉真好。”她说。

　　“人老了，生活真的很难，是吗？”过了一会儿，我问道。

　　“是的。”她闭着眼睛说。

　　那是我和妈妈最后一次面对面谈话。两个月后，新冠肺炎疫情大暴发，妈妈去世了。所以，在母亲节那天，我带着一张照片离开了，照片拍的是她那双手。

　　这双手在我哭闹的时候将我从婴儿床上抱起,它们可以阅读我额头的温度，在我濒临溺亡时把我从水里拉出来，在我第一次骑摩托车摔倒时把我扶起来，当我焦虑时摩挲我的后颈让我放松。

　　也是这双手，每年夏天为矮牵牛花和青豆除草，为爸爸还有我们三个孩子煎鸡蛋、揉面团、罐装西红柿和挤橙汁，教我如何弹钢琴，并教会我们如何当爸爸和妈妈。

　　在很多时候，我只会对妈妈说那句简单的话，现在我听到我的三个孩子对我的妻子卡罗尔说同样的话：“谢谢你，妈妈！”

　　生命和爱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