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众生相

讽刺与幽默 2021年11月1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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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爱丁堡”

□刘世芬 《 讽刺与幽默 》( 2021年11月19日   第 07 版)

  去往北方偏远地方,路过大段的村路,那种稍带盐碱的荒凉,以至地里的玉米都不成形,几近荒芜着。偶尔还算茂密的荒草间,不时兀现一些古时废弃的“堡”的影子,现时成了文物。就在这样的村路一侧,蓦然竖起一块巨幅广告牌,上写:买现房,就到爱丁堡。

  

  此地的地名很特别,大多都有一个“堡”。比如李家堡、后山堡、三家堡等等。当地人告诉我,“堡”字在此不念bǎo,而是bǔ。村内或田野里随处可见的废弃了的土堆,都是过去的“堡bǔ子”。

  

  或许此地多“堡bǔ”,所以招来了“爱丁堡bǎo”?

  

  村子距县城四五十公里,当地人告诉我实情:村民再穷,咬紧牙关也要到县城买房子,为的是让孩子到县城读书,受到县城的教育。于是,“再穷不能穷孩子”就拉动了房地产,“爱丁堡”就被引进到县城。

  

  最后一天住在县城等车。晚饭后走进据说全县最豪华的一家

  购物商城,很幸运,立即找到了“爱丁堡”的感觉——几乎所有的商品品牌都是英文字母拼成,仿佛就真的置身异邦的爱丁堡了。以为全是国际品牌,一问,许多英文却是“国产”,服务员也能告诉你中文名字,但标在门店“额头”的,却是英文。

  

  想起几年前我在南太平洋的塔希提所见,那里是法国殖民地,使用三种语言:法语、英语和大溪地土语。但街上不时出现繁体或简体中文。我十分诧异:这里距祖国一万多公里呢!按说,华裔在此地用外文完全说得过去。后来我参观大溪地博物馆,得知一百五十年前清政府时期曾有一千名广东人到塔希提谋生,后来只留下三百名,但时至今日的塔希提街头,比如少量的华人菜馆,华人商会的牌

  子,都用中文。即使在毛姆一百年前曾住过的鲜花旅馆(蒂阿瑞旅馆)的大堂里,也挂着繁体中文的牌子。跟他们聊起来,他们只说,尽管后代不一定会说中文了,但想让他们记住点什么……我当时心里一动,欲泪。

  

  我的手机里,保存着三段特殊的录音,有一次误操作,竟在众人面前播放出来——清脆的虫鸣,引得众人一片惊呼。那是几年前我在一个高档小区访友时偷偷录下的。那个富人区,欧陆风情,金碧辉煌。园区内那些雕塑:罗马柱、欧美人像、盔甲、乐器、服饰、绘画,特别是随着喷泉做小便状的男孩,一下子就让人联想到古埃及、古巴比伦、意大利、法国、英国等异国印象。

  

  我就在那个夏夜漫步园区。

  忽然,一阵奇异的虫鸣刺破夜幕,并无规律,节奏亦不美妙,但清晰,嘹亮,生猛,混着泥土直冲耳鼓,在夜的幕布下显得缈远、飘忽,我竟顿生一种“人间能有几回闻”的幸运,不由得驻足,痴痴地倾听。

  

  身边不断有人踢踏着经过,他们似乎对世间这奇异的声音充耳不闻,正所谓熟地无风景吧,我可要留下这天籁之音!手机里一通设置,这奇妙的声音从泥土里钻出来,又钻进我这方寸机器……于是我录了一段又一段,生怕错过这一“村”,再无与“虫”的邂逅。

  

  那一刻,我多想变成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他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听出这只(或几只?)虫的名称,并且一一道出此虫的特征、习性、婚俗……一只中国的虫,鸣叫在“异国”别墅,依稀,我与这只夏虫来到“维多利亚”“奥兰多”“佛罗伦萨”,竟有一瞬的迷失。究竟,夏虫语冰,抑或,冰语夏虫?

  

  抑或,从三家堡到爱丁堡,已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