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或地铁的“礼貌让座”,目下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上?我观察了一阵子,以为大概可以界定为,正处于“自由选择”时期。见了“老弱病残孕”,有起身相让的,有熟视无睹的,还有闭眼装睡的。有时还可见临车门的一排座上三五个青年男女“联合起来”皆作闭目养神状的。自然也有好青年,从背后拍拍老人的肩,让他坐下。还有中年人给老年人让座的。让座态度可谓“百花齐放”。因此我得出结论,让座,还未成为全社会的道德习惯。
无人售票车上,原有小喇叭播放这样的话——“请给需要帮助的人让一下座位”。这话一旦不响了,让座,就稀少了。即使车上还有“老弱病残孕专座”的字样,还有特意区别的椅子颜色,只要没有声音提醒,也就形同虚设了。让座,非得有来自外界的督促,才可能实行之,非得像体操比赛那般搞“规定动作”,否则就都搞“自选动作”,这说明此习还未真正形成。
即使有售票员为老人“帮腔”,也时见“冷场”,于是负责任的售票员就在人丛中点出一位——“喂,那位青年人……”那人才抹不开面子站起身来。这种“不推不动”和“不得已而为之”的状况,颇说明礼貌让座的现今水平。如此这般,“需要帮助的人”若获得一个座位,就只好寄希望于道德行为的“自选”了,或许,有道德修养高或家教优良者欣然起身,或许,某士面对某种情境临时“良心发现”,偶起“恻隐之心”。
不推不动,不得已而为之,这种心理状态,说明让座之习远未“达标”。即使是青年人让座后老年人的连连言谢,我也觉得不对劲,好像让座是一种施舍,于是就该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让座,这本应自然而然、“从善如流”的事情,也曾有过七嘴八舌的争论呢!莫说“该不该让座”竟然成为论题,例如说“青年人上了一天班也很疲劳,为何要让座”,老年人也有五花八门的无奈表演。有见让座的给一元赏钱以示表彰的“鸽派”,也有将不让座的青年人从座位上拉起的“鹰派”。以让座问题为发端,还衍生出一个新词儿,谓之“道德绑架”,意思是,你非得让人家让座,那就是“绑架”(强制)。让座,曾处于讨价还价的阶段,不知现今的报章是否还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看现状,让座这件事,似乎还离不开行政
力量的推行,非“狠抓落实”不可,得“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否则“规定动作”就立马下滑为“自选动作”。一放松,就“回潮”。但世俗世风,应是人们行为的常态化,本无须“常抓不懈”。没有了电喇叭的叫唤或售票员的“吆喝”,公交车或地铁列车就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社会,这不正常。
让座,一不抓紧,就由“规定”变成“自选”,就呈现为有人这样有人那样的“杂花生树”局面,说明此习还没过“胚胎期”,或说,“还在路上”,或说,还处于“初级阶段”。
但让座这事,说难也不难。一旦成习,就没人提起,就不再成为话题。笔者在俄罗斯住过几年,没见过一块给“老弱病残孕”让座的牌子,也没有哪位乘务员说过一句“让座”的话,但那里分明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然而支配着每个人行为的不成文法在起作用。地铁车或公交车上,仿佛有个无需言说的坐席秩序,就是:男女之间,女士优先;老少之间,老者优先。没人打破这个秩序。让座的与接受让座的,从来不说“请”或“谢”的客气话,让座,仿佛是一种操作程序。常见一些青年男子,背着大包,还读着报纸,空座在眼前,就是不坐。我揣想,他们或许有一种“前瞻”想法:反正来了人要让座,索性不坐。的确,青年男子在各类乘车人中是“最底层”,莫说老人、孕妇、残疾人,即使一位年轻姑娘,使用位子的权利也在他们之先。男性青年“拒绝座位”的表现,最彰显交通工具上的那个“不成文法”的崇高权威。
一种民习,什么时候到了不那样不行、非那样不可的地步,到了“理所当然”、“不容分说”的地步,到了谁不那样就人人侧目并被视为异类的地步,那才叫真的“蔚然成风”了。